新的剧痛使塔兰图拉大毒蛛没命地扭动起来。枪尖仍然紧紧戳进它的身体,它的腿像一丛灌木簇拥着枪杆,在极度的痛苦中以可怕的姿势毫无目的地向外抓去。突然有一只腿抓住了勃克,他尖叫一声挣脱了它。
他的手臂和头涂有鱼油,在蛛网下可以自由活动。他抓紧身边的蛛丝,拼尽全力想将它们拉开。蛛丝拽不断,但它们一根一根分开了,露出一个小缝。塔兰图拉大毒蛛的一条腿又抓住了勃克,他在惊恐中用力一挣,再次挣脱了它,缝隙变大了。他又用力拽了一下,他的头可以伸出来了,他俯视20米下的空地,地上堆满了巨蛛以前的猎物的几丁质的残骸。
现在,勃克的头、胸脯和手臂都出来了。在他肩头晃晃荡荡的鱼,给这些部位都抹上了油。可他的下半身仍被黏性的罗网绑缚得紧紧的,那张网的黏着力比人类制造的任何黏鸟胶都强。
他在那个小窗洞里不知如何是好。他一筹莫展。他看到不远处那只庞然大物正在平心静气地等待它注入猎物身体里的毒药起作用,等着它停止挣扎。塔兰图拉大毒蛛此时似乎只有颤抖的劲儿了,片刻之后它就会一动不动,那黑肚皮的怪物马上就要来就餐了。
勃克缩回头用手猛推他的臀部和双腿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因为他手上有鱼油,蛛网粘不住他的手。蛛网移动了一点。一丝灵感像闪电一样掠过他的脑际,勃克突然明白了。他将手伸过肩膀抓住那条肥鱼,在鱼身上十几处撕开鱼皮,流出来的油脂因腐烂而发出阵阵恶臭,他将黏性的蛛丝从下半身撕开,然后全部涂上油脂。
他感到蛛网在颤动。在那只巨蛛看来,它的毒药似乎失效了。看来需要再螫一口。这一次,它的毒牙将不是刺进已经静止不动的塔兰图拉大毒蛛身上,而是刺在出现骚动的地方——致命的毒液将螫进勃克的身体。
他吓得喘不过气来,他向小窗洞挣过去,几乎将腿拉脱。他的头出来了,然后是肩膀,他的上半身已在洞外。
那只庞大的蜘蛛审视着他,正准备投更厚的丝质尸布在他身上。吐丝器开始活动,而正在这时,粘着勃克双脚的蛛网开始往下坠去!他“嗖”地一声飞出丝洞,摊开四肢,又笨又重地向崖底落下去,摔在一只飞行甲虫干枯的壳上。那只甲虫也是不幸落入罗网的猎物,但没能像他一样逃脱虎口。
勃克在地上滚呀,滚呀,然后坐起来。一只一米长的蚂蚁愤怒地注视着他,它威胁地张开大颚,触角在空中乱舞,空气中充满一种刺耳的声音。
在过去的年代里,蚂蚁还不过是二厘米长的小动物时,博学的科学家就大胆地猜测过,蚂蚁是否能够喊叫。他们相信,蚂蚁身上的纹道可以像蟋蟀大腿上的纹道一样,发出一种极高的声音,高得人类无法听见。
勃克知道,这刺耳的声音是他面前这只举棋不定的昆虫发出来的,尽管他从未想过它们是如何发出这种声音的。这种叫声是它们在遇到困难或好运气时呼唤城堡里的同伴的信号。
在五六十米之外,响起咔咔嚓嚓的声音,蚂蚁的同伴来援助它们的先行者了。除非被打扰,蚂蚁是不伤人的——但兵蚁例外,那就是说——如果被激怒,整个蚂蚁部落都是嗜杀成性的。它们可以毫无惧色地推倒一个人并咬死他,就像3万年前一群被激怒的猎狐大对猎物于的那样。
他一刻也没有犹豫,飞奔而逃,差点撞上一根附在地上的蛛网丝绳,他可是刚刚才勉强从那邪恶的蛛网里逃出来。他感到身后刺耳的声音突然平息下来。像所有的蚂蚁一样,那只蚂蚁的视力范围很小,它感到自己不再受到威胁,于是又重新安静地干自己的营生去了,它在蛛网下的动物残骸碎片中,寻找可食的腐物,去供养它的城堡里的居民。
勃克跑了大约几百米远后,停了下来。此时他走路该小心才是。最熟悉的地方也充满着突加其来的、难以消除的危险,而陌生的地方则有着双倍的。甚至数倍的危险。
勃克发现,这地方也很难往前走。蛛网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仍然在他的脚上,他走路时粘上了许多小东西。虽然他脚底的皮又厚又粗糙,但那些被蚂蚁啃啮过的昆虫甲壳的残片还是刺破了他的脚板。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拔出那些甲壳碎片。刚走了十几步远,又被扎得停了下来。勃克的大脑已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激励。它至少使他陷入过一种困境——由于梭镖的发明——但它又同样很轻易地引导他摆脱了另一个困境。可以推断,如果不是那种困境促使他在挣脱蛛网时用鱼油涂抹身体,他现在就是那只巨蛛的一顿美餐了。
勃克非常小心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安全的。他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琢磨起来。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做。他的部族可不习惯思考。一个给他极大鼓舞的念头——一个抽象的念头袭上勃克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