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同情他,并对发生过的一切感到由衷的悲哀。“我懂,”她说,“我们回医院去吧。”
“不,不……”他突然住了口,紧张地嗅着空气。
“什么味儿?”他说,“我恨那味儿。是什么?我恨它,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恨它!”
他朝她走过来,一边不停地嗅着。他伸出手想触摸她。他的脸部神情木然,有如机械人的面罩。突然,他抓起一只沉甸甸的烟灰缸朝她掷去。她避开了,烟灰缸砸在一扇大窗子上将玻璃击得粉碎。
他跳起来朝她扑去,猛地用胳膊圈住了她,像头笨熊似的将她紧紧地搂住,力气大得出奇。“本森,”她气喘吁吁,“本森。”她抬头看看他的脸,依旧是一片茫然。
她用膝盖在他腹股沟那儿撞了一下。
他咕哝一声把她丢开了,身子弯到腰间,同时猛烈地咳嗽起来。她跑了开去,一把抓起电话筒。
本森又扑过来,夺过电话筒,朝身后一扔,电话直飞向房间。她向厨房跑去,本森追了进来,双手一下卡着她的脖子。
她无法移动,无法呼吸。她渐渐看到许多蓝色的斑点在眼前飞舞,她的双手在拼命地挥动,触到了洗碗机的把手。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一样东西闪过她的脑海——微波炉。她把手拼命伸向微波炉,旋动了调节器……
本森尖叫起来。
脖子上的压力松开了,她瘫倒在地。本森不停地捧着头尖叫,声音恐怖而痛苦,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然后,他一直尖叫着冲出了房间。
安德斯对本森袭击他的医生迷惑不解,他半信半疑地听珍妮说这种病发作时会失控杀人。“唔,”安德斯最后说,“但他没有杀你。”
“是的,”她说:“他没有杀我。但他本来会的。是微波炉干扰了本森的电子装置。微波辐射会使起搏装置紊乱失调。”
“哦。”安德斯说。他发觉应该对本森的病况作深入了解了。他翻开笔记簿。“你最好从头讲起,”他说,“慢慢讲下去。”
珍妮尽量平静地向这名探长解释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之前,她先给麦弗森挂了个电话。麦弗森得知本森逃了略觉遗憾,但思绪立刻沉溺在自己更加宏伟的计划的五彩斑斓之中。从电脑科技角度讲,本森的手术实际上是成功的,他要进一步研制生物电脑,由活细胞组成,从含氧气和养分的血液中获取能量的电脑,并将其植入人脑内。他觉得自己迈向了辉煌的前程。
珍妮和安德斯谈完话已是晌午了,她感到很累。但安德斯很兴奋——他预测本森会回到医院去,便和珍妮一起赶去医院。神经精神病科到处都是警察,看上去像如临大敌的作战计划室。麦弗森和医院的行政官员们关在他的办公室里,埃里斯见人就发火,杰哈德和李察在电话线路前忙活,莫里斯则不知去向。
“现在干什么呢?”珍妮说。
“等待。直到能想出本森的藏身之处。”安德斯说。
……忽然,警车、急救车鸣叫着停在楼下,血肉模糊的莫里斯被抬了出来——他想独行侠似的单独追踪本森,结果却在“联合航空运输公司”漆黑的七号飞机库里,被暗藏的本森用铅管重击面颊,鼻骨粉碎,伤势严重。
珍妮挤在急救病房外的人群中,透过玻璃窗观察抢救莫里斯。她觉得冷极了,累极了。
她在四楼下了电梯,回到办公室就接到安德斯的电话。安德斯兴奋地告诉她,已查明本森十天前曾到市政厅建筑和计划处去借走了一幢建筑物的电力供应图——本森确实曾逃回家中取过什么图,珍妮回忆起本森家中的女孩说的“纸卷”。
“图是为哪儿设计的?”珍妮问。
“大学医院,”安德斯说,“整个医院的供电系统他全弄到手了。现在你怎样解释这个?”
她无法解释。放下电话,她几乎立刻就要睡着了——这一连串的事已把她折磨得痛苦不堪,累得无法思考。她走进一间没有人的诊疗室,关上门,躺到诊疗床上,立刻就沉沉睡去。
没多久,珍妮就被安德斯叫醒,要她去接本森打来的一个电话。本森在电话里说他被该死的机器弄得太累了,他要拔出导线,自己修理这台电脑。本森的声音执拗、疲惫而显得孩子气,他根本不听珍妮的阻止、劝慰和恳求。“你们对我撒过谎。”他挂断了电话。
“可怜的本森!”珍妮放下电话,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