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他左边脸颊靠眼睛下方有一小块青肿,而绷带几乎看不见,只在假发的下端与衣领的上方之间露出一点白色。
“你好像很紧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不……我不紧张。”她努力笑了一下。
“你笑起来好看极了。”他说。
她瞥了一眼他的衣服,想寻找到血迹。那个女孩都被血浸透了,可是他的衣服上一点血迹也没有。也许他杀了她之后又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哦,”她说,“我想喝点咖啡。”她带着某种解脱的感觉进了厨房。在厨房里,她避开了他,连呼吸也变得畅快了几分。她把水壶放到了炉灶上,点燃煤气,又在那儿呆了一会儿。她必须把握自己,控制住局面。她对付得了这个人,这是她的工作。她也曾与比他更危险的男人单独呆过。
“你怎么找到我的,本森?”回到起居室后,她问。
“我很细心。”他说,“进医院之前,我弄清了你住在哪儿,埃利斯住哪儿,麦弗森住哪儿。我弄清了每个人的住处。”
“为什么?”
“只是以防万一。”
“你料到会发生什么事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城市。“他们正在那儿找我,”他说,“不是吗?”
“是的。”
“但他们绝对找不到我,这座城市太大了。”
他盯着她看一会儿,然后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长沙发上,他看上去很紧张,但不一会儿就放松地笑了。有一瞬间的工夫,他的瞳孔扩大了。又是一次电击的刺激,她想。
见鬼,她到底怎么办才好?
“本森,”她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说道,依旧很放松。
“你离开了医院……”
“是的,我穿了那件白外套离开了医院,这都是我想出来的。安琪拉开车带走了我。”
“后来呢?”
“后来我们去了我的住处。我很紧张。”
“为什么会紧张呢?”
“哦,你瞧,我知道这一切会如何收场。”
她不能肯定他在指什么。“什么收场?”
“离开我的住所后,我们去了她的公寓。我们喝了点东西,然后做爱,然后我告诉她事情会如何收场。就在那时候她害怕了,她想打电话给医院,告诉他们我在哪儿……”他茫然地注视着前方,显得神情恍惚。珍妮不想再追问这个问题。他经历了一次急性发作,因此他不会记得杀死了这个女孩。他的遗忘将是全面而且毫不做作的。
不过她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干吗离开医院,本森?”
“有天下午,”他说道,转过身来看着她,“我正躺在床上,突然间我意识到每个人都在照顾我,伺候我,弄得我像台机器。我一直害怕的就是这个。”人们通常总是憎恨令他们害怕的东西,珍妮想。
“你们这些人对我撒谎。”他突然说。
“没人对你撒谎,本森。”
他变得愤怒起来。“不,你撒过谎,你——”他突然住口,并且再一次笑了。他的瞳孔短暂地扩大,又是一次电击的刺激。他们现在靠得很近,他很快又会发作。
“我来告诉你世界上那种最美妙的感觉。”他说,“嗡的一声,什么都黑了下来,那种温暖和快乐真是妙不可言。”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笑的那会儿,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束手无策,她吓呆了。一台机器掌握了本森,毫不容情、准确无误地把他推向急性发作。谈话无法阻止这台植入他体内的电脑发挥作用。她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把他带回医院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本森,”她说,“跟我回到医院去。”
“你认为我需要修理?你们竭力要把我变成一台机器!”
“你不是机器。我们想让你好起来。”她柔和地说,“我们关心你,本森。”
“你们关心我?”他大笑起来,笑声极难听,“你们关心的不是我。你们关心的是你们的科学方案,实验结果。你们关心的不是我。”
他突然哭了起来,眼泪不断地从脸颊上滚落,可是忽然间他又笑了。显然是又一次刺激,与前一次只隔了不到一分钟。她知道几秒钟之后他就会出现精神失常。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他说道,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