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冈洛夫表情冷谈地听着电文,但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好像挨了一闷棍似的,脸色发白,思想麻木,他机械地让磁带又倒了回去。
“马可基地.4月13日。”
他抿露嘴唇,听到:
“马可基地,10月8日。”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向自己的废椅,他算势地坐了5分钟,什么也不想。突然他全身发冷,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把他拉进寒冷和遗忘中去。
下午,他很晚才开始修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竟能独自排除一切故障。他已经能预见到他的宇宙飞船再次升空的那一天,虽然这一天并不太远,但布拉冈洛夫的内心很不平静,他强烈希望又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他凭直觉知道,只有在他的宇宙飞船里这一点才能成为现实。
他回忆不起在他记忆消失的半年中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尽量不去想它,他担心由于回忆而唤醒过去的意识。为了避免向他袭来的无穷无尽的问题,他也不向宇航局拍回电。
布拉冈洛夫不断地工作着,几乎没有休息,吃的是飞船里的储备粮。当修理工作将近结束的时候,他已敢于在飞船周围作些短途的散步,他去游览了他苏醒过来的小山丘,他的印象是,大自然对他也很不友好。树木把它们的树梢靠在一起,似在窃窃私语;坚硬的草茎齐心协力地向他的脚底挺起腰杆;积雪在他的脚下飞溅开来,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他观望。他是外来客,是入侵者。他感到了孤独,而在别的星球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当他回到自己的宇宙飞船时,他感到自己是个叛逆者。这一感觉使他吃惊,同时也是对他的提醒。
在另一次外出散步时他碰到了一队动物,它们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组成了一个集体,有目的有计划地向前走着,好似在巡逻;它们各有长处,取长补短,团结一致。它们似乎没有看到布拉冈洛夫,即使看到了,也装作不认识他。这一天他太沮丧,因此没有工作。
当宇宙飞船作好飞行的准备时,湖里的冰开始融化了,春天的洪水沿着河道奔向大海,冷气被大自然吸收,树木的敌对情绪稍有缓解。突然吹来的热风掀翻了掩盖在越冬植物上的冰雪外衣,不久雪就全化了。风也和布拉冈洛夫作对,对他很不友好,他不得不数度推迟他的起飞日程,他担心他的稳定器会出故障。但是大风也不能持久地吹下去,当只剩下一丝微风时,一个咆哮、喷火的庞然大物仰着头威风凛凛地走过丛林,踩断了树干,掀倒了在空中摇摆的树顶,在它身后留下一座长得可怕的坟墓,坟墓上燃烧着大火,盖满了灰烬。
不,布拉冈洛夫不是胆小鬼,他过去从未在自己的工作中出过差错,这次也不会。但现在他感到难以胜任自己的任务,这不仅关系到查明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原因,也不仅关系到查明在这个星球上存在哪一种智慧生物,而且,如果他想再次安稳地睡觉的话,他也得弄清这半年来他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草原对他很有吸引力,因为他在草原上不像在丛林里那样有失落感。他绕这个星球飞行三次以后,在平原上发现了智慧生物,在一条既看不到头又看不到尾的公路上有一队蕈蝇在向丛林进军,这就是装有钳子的黑色怪物,眼睛是白色的。它们使布拉冈洛夫想起了地球上的蚁类文化或者在马隆一号上的维托内恩文化。要是它们只有维托内恩的一半危险就好了……它们提供了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可以接受的解释。他们的宇宙飞船在他们彻底研究这个星球以前就坠落了,在他们进入旷野时,遭到了这群怪物的袭击。布拉冈洛夫的物质指示器向他指明了萨尔科夫飞船的位置。他们两人怎么会坠落下来的,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谜。出现技术故障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他自己驾驶的那艘宇宙飞船的坠落,毫无疑问要归咎于自动稳定器的失灵。在这个星球上难道有一种力量能够影响稳定器?他对这一令人不安的想法感到好笑。按照这一理论,影响宇宙飞船里的人更容易了。
布拉冈洛夫从沉思转到现实的问题上,它们维特军队跟谁打仗?他决定称它们为维特人。所有通向丛林的道路都是新的。可能是近几年才修建起来的。布拉冈洛夫回想起,在绕这个星球飞行的时候他也发现了丛林中有道路和建筑物,道路是环形的,建筑物原来是堡垒。现在他才知道,这支维特军队跟谁在打仗。但他还不清楚,谁隐藏在丛林的堡垒之中,要查明这一点并不特别困难。环形的道路和防御设施形成了个又一个的圈,越向丛林推进,就越接近这个中心。在中心里隐藏着什么呢?他笑了。这在所有的星球上和所有的文明中都是一样的:有钱人和有权势的人总是想用围墙来保护自己不受更强大的敌人的侵犯。
布拉冈洛夫决定了解与维特人为敌一方的掌权人物。与维特族的掌权人物一样,不难猜出:只有女皇掌权。谁来保卫罗克族的文明?布拉冈洛夫称它们为罗克人,因为罗克这个词在银河中代表多种多样的意思,而在丛林中一起工作的生物属于各种不同的种类。
布拉冈洛夫飞越军用公路,始终在丛林上空飞行——这就是说,飞船的速度是音速的4倍。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丛林中没有好奇的目光向他仰望,或许罗克人都认识他。他们怎么会认识他,对于布拉冈洛夫来说既是不解的谜,又是在同一个命令下使各种生命形式成功地联合在一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