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故事的一个夏季的下午,这间房间的当中放着一张小圆桌,黑得象黑檀木一样;上面摆着一个水瓮,做得形态优美、技艺精湛。阳光从两块厚厚的缎子帐幕之间射进窗子,径直投在这个水瓮上,一抹和煦的光线便被反射到围坐在一起的五位老人的死灰一股的脸上。桌上还摆着四个香槟酒杯。
“亲爱的老朋友们,”黑德按医生重复说,“我在做一个极其奇妙的实验,我可以指望得到几位的帮助吗?”
黑德格医生是一位非常古怪的老先生,他的怪癖已经成了一千篇小说的核心内容。其中几篇——尽管有人说是我的耻辱——溯本求源,也许可能正表明我是实话实说的呢。现在这篇小说,如果有哪些段落动摇了读者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乐于承当小说贩子的恶名。
当医生的客人听他讲完他打算做的实验之后,他们猜想,无非是在一架空气泵里闷死一只老鼠,或者用显微镜观察一下蜘蛛网,或者诸如此类的一些胡闹而已,不会有什么更加新奇的东西。他是常常习惯拿这一类玩艺儿来折磨他的亲密朋友的。
可是没有等他们答复,黑德格医生便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回来的的候手里拿着那本深厚的、包着黑皮子的对开本——一般人的说法都认定这是一本魔法书——他解开银扣子,翻开书,从印着黑体字的书页里取出一朵玫瑰花,或者说曾经是玫瑰花的东西——翠绿的叶片和艳红的花辨已经变成了淡棕色。这朵古老的花朵,好象随时都会在这位医生的手里破碎,化为尘埃。
“这朵玫瑰花,”黑德格医生说,“这朵枯萎了的、正在破碎的玫瑰花,是在五十五年前开放的。它是西尔维亚娃德送给我的,她的画像就挂在那边;我本来是准备在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佩戴的。五十五年来,它一直被珍藏在这本古书的书页之间。好,诸位相信不相信,这朵五十五年前的玫瑰花也许能够重新开放?”
“乱弹琴!”寡妇维切丽说,恼怒地摇了摇头。“你还不如问老太婆的皱纹脸会不会象鲜花一样开放呢?”
“瞧!”黑德格医生说。
他打开水瓮,把那朵褪了色的玫瑰扔进水瓮的水里。
起初,它还轻轻飘在水面,好象一点潮气也没有吸收,可是不久,一种奇妙的变化开始显现出来。干瘪的花瓣动了起来,颜色变得越来越红,好象这朵花是在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似的。细枝和叶片变绿了。这朵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玫瑰,看上去和当初西尔维亚娃德送给她恋人的时候一样的鲜美。它还没有完全盛开,它那娇艳的花瓣儿,有一些还羞答答地蜷伏在它滋润的花心的周围,里面有两三颗露珠在莹莹闪耀。
“这当然是很精彩的把戏,”医生的朋友们说;不过,他们的话讲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在观看一位魔术师表演时,他们曾经见到更大的奇迹;“请问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难道你们从来也没有听说过‘青春之泉’吗?”黑德格医生问,“两三个世纪之前,西班牙探险家彭斯戴里翁曾经去寻找过。”
“可是彭斯戴里翁找到了没有呢?”寡妇维切丽问。
“没有,”黑德格医生回答 “因为他从来没有找对地方。著名的青春之泉,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是座落在佛罗里达半岛的南部,离莫卡科湖不远。它的泉眼被好几棵巨大的木兰树遮掩着;这几棵木兰树虽然不知经历多少世纪,可是由于受到这股神奇泉水的滋养,却仍然和紫罗兰一样鲜嫩。我的一位朋友知道我对这种事情非常好奇,便给我送来了诸位在这水瓮中见到的泉水。”
“啊哈!”基里格卢上校说,医生说的话他根本不相信。“那么,这种液体对人体结构能发生什么作用呢?”
“您自己来判断好了,亲爱的上校,”黑德格医生回答;“我尊敬的朋友们,欢迎大家随意饮用这种神奇的液体,这样诸位便可以重返华年。至于我本人嘛,由于从小到老坎坷很多,我就不急于返老还童了。所以,如果诸位允许的话,我就仅仅观察一下实验的过程。”
黑德格医生一边说,一边把青春之泉倒入四个香槟酒杯。泉水里显然充满了能起泡的气体,因为小水泡不断从杯底冒上来,在水面炸开,化为银色的水花。由于这种液体散发出一种宜人的香味,几位老人便不怀疑它具有强身健体、爽心怡神的作用了;虽然他们根本不信它有返老还童的功效,他们还是愿意马上就把它喝下去。可是黑德格医生请求他们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