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拉尔辛又继续翻动着书页。当他看到“圆寂”这两个赫赫醒目的大字以后,顿时惊呆了。拉尔辛下意识池将书啪哒一合,禁不住地喊了起来:“不好,我要去找教授!”
四
山上,夜幕总是来得挺早。晚上祷告刚结束不到半个小时,一座古庙就沉浸在夜色茫茫之中,只有山顶还闪现着落日的余辉。在峡谷底的尽头,站着达扬达南教授。傍晚的昏暗,笼罩着峡谷的四周。现在,他孤独一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单间卧房里,天天过着消闲的日子。他乐享清福,摆脱远在山下的乱哄哄的嘈杂世界,静心清志,修身养性。在酷热繁华的孟买市,达扬达南教授曾在一座大学教过历史,当时被日常琐事搅得透不过气来,只有在这山间古庙里,他才真正找到瑜珈称之谓“囤寂”的那种超然境地。但是,他不是瑜珈。因为要他一辈子按照佛教教义苦心养性,寡欲少欢,仅仅为了一个目的——绝对真理,去抛弃种种俗念,这他自己也认为办不到。
教授纯粹欧化了的头脑,习惯于分析他所感觉到的一切。眼下,他正想着有意识地回忆和理解他所经历过的事情,然而已经不大可能了,只能影影绰绰地记得一些片断。不过,现在似乎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使他不安,他仿佛受到大功率发声器的震荡,全身颤抖。他同时预感到有件大事要发生,会有朋友自远方来……
五
在印度洋两万米的高空中,一架客机平稳地航行着。泛用的客舱里,只有两位乘客。拉尔辛安静地睡着了。
里查德谢尔陷入沉思。离降落孟买的时间,只剩半个多小时了。眼下的这个使命,叫总调度有点为难。达扬达南教授曾在美国一家专科学院讲过学,他无疑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们正为求教达扬达南而来。
正午的阳光强烈地照射着,使人望一眼孟买,都觉得眼花缭乱。
“捉拿魔鬼,要有预见。”拉尔辛醒后对着谢尔的墨镜看了一眼说。然后,他眯起眼睛对着太阳笑了笑。
“这里不错嘛,古园风光;带我来印度,太棒了!”谢尔说。
拉尔辛脸上的那种傻气一下子消失了,眼睛闪射出激动不安的光芒。他专心地盯住机场上的停机大楼。
在入口处,拉尔辛小跑似地向一个头缠白布巾的大胡子老人走去,谁知认错了人。于是他转身向远处去,刚迈开脚久他又前后看了一下。
“教授!”他高兴地喊了一声,转身对谢尔说,“你看,达扬达南教授已经在等我们了。”
教授听了这话后,不大满意地皱了几下眉头。
“事情很严重吧,”教授半提问半肯定地说,“我感到的讯号特别强。既然二位来了,总要帮帮你们的忙。”
“您都知道啦,”拉尔辛说着,并用手指着个方向说,“我们那里的超级计算机把你那部瑜珈经典全读完了,看样子,它也修行成一位瑜珈了,达到了圆寂境界,以致引起了一片混乱,搞得人们惊慌失措,甚至丧身丢命……”
提到死人,谢尔被触动了。“我们已无法直接接触超级计算机。”谢尔大声大气地说,“我们远隔重洋来求教,是请您对它来个超感接触。”
谢尔认为,他带来了这个棘手的问题,能不能解决,毫无把握。
“说实在的,这样的损失谁都受不了!”在教授安祥的目光下,谢尔耸耸肩又起忙补充说,“您试试开导开导它,让这家伙再干起来。不然的话,可不得了!”
谢尔对自己出言唐突也实感吃惊:还能对机器开导!他又不知道该怎样谈下去才好,便哑然不语了。
看来,教授不想回答什么,他那种瑜珈的研究目光落到拉尔辛的身上。是啊,拉尔辛还是老样子。好几年前,在聆听达扬达南讲解印度中世纪文化史时,拉尔辛正也是这副神态。还在大学时期,拉尔辛以丰富的想象、细微的观察和是个马大哈而令人吃惊。他与众不同,有点古怪的天分,当时就已经看出来了。达扬达南不了解谢尔,大约同他只见过两次面。谢尔给人的印象是:外表不可一世,盛气凌人,又爱虚荣。有了这样的性格,会使一个人失去朋友,一事无成,更会丢掉幸福。这号人很难革心洗面有所改进,稍不遂意,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心灰意冷,一有成绩,又会手舞足蹈不能自己。他总是以骑墙和出卖灵魂来暴露自己,了结自己。看上去,谢尔虽然道貌岸然,一派事业家的味道;可是在达扬达南眼里,他是这么个人:与其说他总是在制造某种形势为己所用,倒不如说他专事损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