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他的妻子罗,”托克斯小姐指着那位抱婴孩的女人,说道,“您好吗,波利?”
“我很好,谢谢您,夫人,”波利说道。
为了巧妙地介绍她,托克斯小姐发问的时候,就仿佛是对待一位她只有两个星期没见面的老熟人似的。
“听您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托克斯小姐说道,“另外那一位姑娘是她还没有出嫁的妹妹,她跟他们住在一起,照看她的孩子。她的名字叫杰迈玛。您好吗,杰迈玛?”
“我很好,谢谢您,夫人,”杰迈玛回答道。
“听您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托克斯小姐说道,“我希望您将一直和现在一样。五个孩子。最小的只六个星期。那个可爱的、鼻子上有一个水疱的小男孩是最大的孩子。我想那水疱,”托克斯小姐向全家人看了一眼,说道,“不是由于体质上的原因,而是由于意外事故产生的吧?”
只听见那位脸像苹果一样的男子粗声粗气地说道,“熨斗”。
“对不起,先生,我没听清楚,”托克斯小姐说道,“您是说?——”
“熨斗,”他重复说道。
“啊对了,”托克斯小姐说道,“对了,完全正确。我忘记了。这小家伙当他母亲不在的时候,去闻了一下发烫的熨斗。您说得一点也不错,先生。当我们到达这个房屋门口的时候,承蒙您的好意,您正要告诉我,您的职业是——”
“司炉。”
“杀骡?”托克斯小姐十分吃惊地说道。
“司炉,”那男子说道,“蒸汽机。”
“啊,是的!”托克斯小姐答道,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似乎还很不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您喜欢它吗,先生?”
“什么,夫人?”那男子问道。
“就是那,”托克斯小姐回答道,“您的职业。”
“啊,挺喜欢的,夫人。灰有时跑进这里,”他指一指胸膛,“它使人的声音粗哑,就像我现在这样。但这是由于灰,而不是由于脾气粗暴造成的。”
这个回答似乎没有使托克斯小姐听得更明白,因此她觉得难于把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但是奇克夫人这时帮了她的忙,她对波利、她的孩子们、她的结婚证书、推荐书等等进行了仔细的审查。波利安全无恙地通过了这个严峻的考验之后,奇克夫人就离开客厅,到她哥哥的房间去,向他报告;为了使好的报告有一个生动的注释和有力的证明,她把脸颊最红润的两位小图德尔一道带了去。脸像苹果一样的这一家人姓图德尔。
董贝先生自从妻子逝世以后一直没有走出他自己的房间,而在专心一意地幻想着他的还是婴孩的儿子的青年、教育与今后的前程。有个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冷淡的心底,比它通常的分量更重,也更冷;但这主要是他感觉到他的儿子遭受了损失,倒不是他感觉到他自己遭受了损失;这种感觉在他心中引起了一种几乎是愤怒的懊丧。他寄托着这样重大希望的一个人的生命与发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由于缺少这样区区一位小人物而遭到危险;董贝父子公司竟会由于一位奶妈的缘故而摇摇欲坠,这是件令人痛苦的屈辱的事情。他怀着高傲与妒嫉的心情,十分苦恼地想到,完成他所怀抱的理想的第一步竟取决于一位被雇佣的女仆人,这位女仆人对他的孩子来说将暂时成为一切,甚至是他通过结婚,使他自己的妻子所能做到的一切,因此每当一位新的候选人被拒绝的时候,他心里都会暗暗地感到高兴。然而现在,他不能再在这两种不同的感情中徘徊不决的时候来到了,特别是,当他妹妹一边对托克斯小姐的不知疲倦的友谊说了许多称赞的话,报告了波利图德尔所具备的条件,从这些条件中似乎找不到什么缺点的时候,就更需要他作出决定了。
“这些孩子看去是健康的,”董贝先生说道,“但是想一想他们有朝一日要求来跟保罗攀扯什么亲戚关系吧!把他们领走,路易莎,让我看看这位女人和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