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值得一提的后嗣。大约在六年以前,他们有了一个女儿;这个孩子没有被人觉察,已经偷偷地溜进了这个房间,现在正战战兢兢地蹲在一个角落里;她从那里可以望得见她妈妈的脸孔。可是对董贝父子公司来说,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呢!在公司的声望与尊严的资本中,这样一个孩子只不过是一枚不能用来投资的劣币——一个坏孩子——,如此而已。
然而,董贝先生这时杯子里却装满了称心满意的酒,装得很满很满,因此他甚至可以把其中的一两滴洒到他的小女儿的小径中的尘土上。
所以他说道,“弗洛伦斯,我想,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去看看你漂亮的小弟弟嘛。可别去碰他!”
女孩子朝着蓝色的上衣和笔挺的白色领带敏锐地看了一眼,这两件东西加上一双走起来格吱格吱响的长靴和一只滴答滴答走得很响的表,构成了他对父亲的概念;但是她的眼睛立刻又回到了她母亲的脸上;她没有移动,也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夫人张开了眼睛,看到了女孩子;女孩子向她跑过去,然后踮起脚跟,好让脸部尽量藏到她的怀抱中,一边悲观绝望地、而又满怀深情地紧紧抱着她,女孩子的这种感情与她的年龄是很不相称的。
“啊,天主保佑我!”董贝先生急躁地站起来,说道,“这真是十分鲁莽、十分冒失的行动!也许我最好去请佩普斯大夫,劳驾他再到楼上来一趟。我就下去。我就下去。”他走到壁炉前的长靠椅边,停了片刻,又补充说道,“我想用不着我请求您,要格外小心地照看好这位年轻的先生吧,您这位——”
“布洛基特太太,先生?”护士提示道,她是一位爱装出假笑,门第已经衰微的女人;她不敢把她的姓名当作事实来陈述,而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可供考虑的建议提出来。
“照看好这位年轻的先生,布洛基特太太。”
“是的,先生,当然的。我记得弗洛伦斯小姐出生的时候——”
“是的,是的,是的,”董贝先生向那个摇篮弯下身去,同时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弗洛伦斯小姐那时一切都很好,但这却是另外一码事。这位年轻的先生是命中注定要去完成一番伟大事业的。命中注定的伟大事业呵,小家伙!”当他向婴孩这样打了招呼的时候,他把他的一只手举到唇边,吻了吻它;然后,似乎害怕这个动作有损于他的尊严,就很不自然地走开了。
帕克佩普斯大夫是宫廷医生当中的一位,在帮助重要家族增添人口方面享有很大的声誉,现在正把双手抄在背后,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家庭医生对他的钦佩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在过去的六个星期中,他一直在他的病人、朋友和熟人中吹嘘现在的这个病例,说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等待着和帕克佩普斯大夫一起被请去进行会诊。
“唔,先生,”帕克佩普斯大夫说道,他那清晰、深沉、洪亮的声音这时候像被布蒙住的门铃一样,减弱了;“您去看您亲爱的夫人时,您是否发现她被惊醒了?”
“她是否好像受到了刺激?”家庭医生轻声说道,同时向帕克佩普斯大夫鞠丁个躬,好像是说,“请原谅我插了一句话,不过这是个有价值的补充。”
董贝先生被这个问题问得很为难。他在这之前很少想到过病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说,如果帕克佩普斯大夫肯再上楼去看看的话,那么他将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