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吃了一惊;她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恐惧的神色,望着弗洛伦斯,弗洛伦斯感到更加恐怖。
“妈妈!”弗洛伦斯急忙走上前去,说道,“亲爱的妈妈,怎么了?”
“我感到不舒服,”伊迪丝颤抖着说道,同时用同样奇怪的神色望着她,“我做了一些恶梦,我亲爱的。”
“还没有上床睡觉吗,妈妈?”
“没有,”她回答道,“我做了一些半醒着的梦。”
她的脸色逐渐和缓下来;她让弗洛伦斯更靠近一些,拥抱着她,亲切地对她说道。“可是我的小鸟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的小鸟在这里做什么呢?”
“妈妈,今天夜里我没有见到你,也不知道爸爸怎样了,心里感到不安;我——”
弗洛伦斯停住了,不再往下说。
“现在晚了吗?”伊迪丝问道,一边喜爱地把弗洛伦斯那些跟她自己的黑发混合在一起、落在她脸上的卷发梳理回去。
“很晚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很快就要天亮了!”她惊奇地重复着。
“亲爱的妈妈,你的手怎么了?”弗洛伦斯问道。
伊迪丝迅速地把手缩回去,在片刻间又像先前一样露出那同样奇怪的恐惧的神色,望着她,在这神色中似乎有一种想要隐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的极为强烈的愿望,可是她立刻又说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打了一下打伤了。”接着她说道,“我的弗洛伦斯!”然后她胸脯起伏着,纵情大哭起来。
“妈妈!”弗洛伦斯说道,“啊妈妈,我能做什么,我应当做什么,使我们更幸福些?有什么事可以做的吗?”
“没有什么事好做,”她回答道。
“你真相信那样吗?难道这是永远做不到的吗?如果现在我不顾我们达成的协议,把我头脑里所想的说出来,你不会责怪我吗?”弗洛伦斯问道。
“这没有用,”她回答道,“没有用。我已经告诉你,亲爱的,我做了一些恶梦。没有什么能改变它们或防止它们重现。”
“我不明白,”弗洛伦斯注视着她的激动的脸,说道;当她望着它的时候,它似乎阴沉下来了。
“我梦见了一种高傲,”伊迪丝低声说道,“它对于善是毫无能力的,但对于恶却无所不能;我梦见了一种高傲,它在许多可耻的年月中被鼓励着和怂恿着;它从不退缩,除非是退缩到它本身;我梦见了一种高傲,它以一种深深的羞辱感贬损了它的主人,却从来不帮助它的主人大胆地去憎恨这种羞辱或者避开它,或者说,‘不要这样子!’我梦见了一种高傲,如果正确地引导它,它也许会导致较好的结果,可是如果引导错了或误用了,就像这同一位主人所拥有的其他品质的情形一样,那就只能是导致自我轻蔑、狂妄直至毁灭。”
现在她既不看着弗洛伦斯,也不对着她讲话,而是继续这样讲下去,仿佛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我梦见了从这种自我轻蔑所产生的和从这种不幸的、无能为力的、可怜的高傲所产生的这样一种漠不关心和冷酷无情,它使得它的主人迈着无精打采的步子,甚至走向圣坛,服从那古老的、熟悉的、指挥的手指——唉,妈妈呀,唉,妈妈呀!——虽然它实际上是唾弃这手指的;而且愿意一劳永逸地憎恨它自己,而不愿意每天忍受新形式的痛苦。卑贱的、可怜的人儿啊!”
这时,她就像弗洛伦斯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怀着激动的、阴沉的情绪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