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托克斯小姐随着她那极为迷人的步子和体态从公主广场消失不见的时候,少校站在那里目送着她,脸色比过去任何时候更为发青,同时咕哝着,怒气冲冲地说着一些决不是恭维的话。
“哼,她妈的,先生,”少校向公主广场转动着他的龙虾眼,转了一圈又一圈,并向着它的芳香的空气说道,“六个月以前,这女人喜爱乔白格斯托克走过的土地。这是什么意思?”少校经过稍稍思考之后,断定它的意思是要诱捕男人;它的意思是策划阴谋,安设圈套;托克斯小姐正在挖掘陷阱。
“可是您捕捉不到乔,夫人,”少校说道,“他是坚强不屈的,夫人,坚强不屈的正就是约白。坚强不屈,而且像魔鬼一样的狡猾!”他发表了这些感想之后,就吃吃地笑了一整天。
可是那一天和其他许多天都过去了,托克斯小姐似乎仍旧对少校丝毫也不注意,也丝毫没有想到他。从前,她习惯偶尔从她黑暗的小窗口往外看看,然后满脸羞得通红地回答一下少校的问候;可是现在她决不给少校一个机会,丝毫也不理会他是否在看下面的道路。另外的一些变化也发生了。少校站在他自己房间的阴影中,能够隐约地看出,托克斯小姐的房间中最近呈现出一派远比过去漂亮的景象;那只老的金丝雀被装进一只新的金丝鸟笼里;从彩色的硬纸板和纸张中剪出的一些玩艺儿似乎已把壁炉架和桌子装饰一新;一两株植物突然出现在窗口;托克斯小姐偶尔在练习弹奏大键琴,它的那一环甜豌豆总是被得意洋洋地炫示着;琴上摆着托克斯小姐亲自抄写在乐谱中的哥本哈根圆舞曲和鸟儿圆舞曲。
除了这一切之外,托克斯小姐好久以来就非常细心和雅致地穿了一身轻丧服。不过这一点帮助少校走出了困境;他心中断定,她已继承了一小笔遗产,因而趾高气扬起来了。
少校作出这个判断,安下心来以后的第二天,正坐着吃早餐时,看到托克斯小姐的小客厅里出现了一个鬼怪,他是那么惊人,那么奇异,因此他坐在椅子里一直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急忙跑到旁边的房间,拿了一个双筒的看戏用的小望远镜回来;他通过望远镜专心致志地察看了好几分钟。
“这是个婴孩,先生,”少校把望远镜重新关上,说道,“我敢拿五万五千镑打赌!”
少校不能忘记这件事情。他除了吹口哨和把眼睛瞪得鼓鼓的之外,什么也干不了;如果跟他现在的眼睛相比,他以前的眼睛就显得相当凹陷和低洼了。一天又一天,这个婴孩在一个星期之内重新出现了两次、三次、四次。少校继续瞪眼睛和吹口哨。不论从哪一点来看,他在公主广场上已是孤身一人了。托克斯小姐已不再关心他做什么了。如果他的脸色从青色转变为黑色,那对她也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坚持不断地走出公主广场,去领这个婴孩和他的保姆,和他们一起走回来,又和他们走回家去;而且经常看守着他们;她坚持不断地亲自照料孩子,喂他吃东西,和他玩耍,在大键琴上弹出曲调使他年轻的血液凝结;这种坚持不断、始终如一的精神是异乎寻常的。大约就在这同一时期中,她满怀深情地看某一个手镯;她也满怀深情地看月亮,会从她房间的窗口长久地观望着它。但是不论她看什么,看太阳也好,看月亮也好,看星星或看手镯也好,她却不再看少校了。少校吹着口哨,瞪着眼睛,心中纳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但却什么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