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里什是打交道的能手,在这方面,无人可以与他相比。因此,在他所到之处颇有声威,舅舅与他交谈之后,就不想放他走了。他的话引起舅舅的重视。舅舅不但关心姑娘本身,而且更关心她父亲的情况。了解到的情况正合舅舅的心意。曾几何时,女方家庭也是财神光顾,钱多粮足。现在虽说家道中落,但毕竟还有根基。在故里,要保持家族的荣誉绝非易事,所以他们搬到西部去住了。在那里,像穷人似地生活。他只有一个女儿,因而会毫不犹豫地把所剩的财富当嫁妆的。
一切都不错,然而,当舅舅听说姑娘已经15岁了,不免心事重重地问道:“是不是他们家族名声不好?”
“不是!他们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只不过是他还没有给女儿找到称心如意的女婿罢了。现在,新郎的身价高了,特别是对他们这种破了产的家庭,父亲只好等待,但女儿的年龄却不等人呀!”
不管怎样,霍里什总是能言善辩的。舅舅放心了,立即开始了定婚的准备工作。加尔各答世界以外的一切,我舅舅总是笼而统之地看成是安达曼群岛的一部分。有生以来,他只有一次因故去过坎纳加尔。如果舅舅是摩奴①的话,在他的法典里甚至会禁止人们走过哈布拉桥。我心里默想,最好亲自去看看姑娘,但我没有勇气对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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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摩奴:传说是古代《法论》之一《摩奴法典》的作者。这部法典详细规定了人的行动准则。
派到姑娘家去相亲的,是我的一位堂兄比努。对他的机灵和才干,我是一百个放心的。比努回来后对我说:“真不坏,简直是赤足金子!”
堂兄比努说话,向来谨慎,从不言过其实。平常,我们说“好得很”的时候,他充其量说句“过得去”而已。因此,我明白,在命运中,我的幸福大概不会与造物主发生任何冲突。
二
不用说,女方应到加尔各答来举行婚礼。姑娘的父亲桑布纳特先生,在婚礼前三天才第一次见到我,并向我祝福。这说明他对霍里什是何等的信赖。他的年龄在40岁左右。头发乌黑,只是胡须开始斑白了。他确实是个好人,端庄的仪表,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我希望他见了我很高兴。看来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说上一两句话就默不作声了。舅舅则口若悬河,他反复宣扬:就财富而言,我们不亚于城里任何人家。桑布纳特对这些话语未置可否。在舅舅谈论的间歇,听不到一句“是”,“对”的回答。如果我处于舅舅这种境地,早就心灰意懒了。可舅舅则不然,毫无难色。他看到桑布纳特在沉思,还以为他是一个软弱而又不活泼的人。他曾认为亲家过于活泼倒是有害无益。舅舅心中颇感满意。桑布纳特告别时,舅舅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再见,没有陪送到马车上。
关于嫁妆,双方很快就谈妥了。舅舅对自己身手不凡的机警灵巧很是自豪。谈判时,他没有留下任何模棱两可的地方。嫁妆要多少现金,要多少珠宝以及多少金首饰,都讲得一清二楚,毫不含糊。我自己没有参加这次交谈。我不知道债务的艰难。心里想,这一大笔钱大概是婚事中的主要部分。舅舅会将这一切处理得很好的。他那令人惊奇的应变本领,事实上是我们家的骄傲。在任何牵涉我们家利益的事务上,他总是以智取胜。这些都是公认不讳的事实。这次,尽管我们不缺钱用,而对方倒是相当困难,但女方仍得出钱。我们家,就是这样固执,根本不顾他人死活。
迎亲的队伍极为庞大。如果要数清去的人数,恐怕非雇专人不可。舅舅和母亲一想到把这一大队人马打发到女方去,可能给亲家增加许多困难,不禁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