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天上的太阳和乌云的戏耍一样,在地上的一个角落里,这两个生灵的戏耍也同样显得平凡和转瞬易逝。天上的太阳和乌云的戏耍并不寻常,而且也并非戏耍,只不过我们把它看作戏耍而已;同样,这两个无名的小人物在一个空闲的雨天里所发生的这个短小的故事——在人世间成千上万的事情中,可以看作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它并非小事。年迈而伟大的命运之神,总是带着一副刚毅而严肃的面孔,无休止地把一个时代织进另一个时代;也就是这位年迈的老神,让人生中的苦乐种子在这位小姑娘的早晨和晚上的微不足道的哭声笑语里发出幼芽来。然而,小姑娘这种毫无缘故的委屈,不仅观众无法理解,而且这出小剧的主要演员——上述那位青年也认为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小姑娘为什么有时懊恼,有时又表现出无限的柔情,为什么她有时增加这个青年的每日俸禄,有时又完全停止对他的供应?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容易。某一天她仿佛集中了所有想象、智慧和能力,想来赢得这位青年的欢心,某一天她又集中了所有微弱的力量和狠心,企图向他袭击。如果她没能使他痛苦,她的狠心就会双倍地增加;如果她达到了目的,那么她那颗狠心就会在同情的泪水中融化,并且化做千万条涓涓的溪流。
太阳和乌云戏耍的第一个小故事,将在下一章里简要地叙述到。
二
村里的人都结成帮派,他们搞阴谋,诬告别人,种植甘蔗,贩卖黄麻,而只有绍什普松和吉莉巴拉两个人,在探讨人的感情和研究文学。
对此倒没有人感到好奇和担心。因为吉莉巴拉才10岁,而绍什普松已经是一个获得文学硕士和法学学士的成年人了。他们两人只不过是邻居罢了。
吉莉巴拉的父亲霍罗库马尔,一个时期曾经是本村土地的转租人。现在由于家境衰落,他卖掉了一切家产,当上了一个住在外乡的地主的管事人。他就在自己所居住的乡里,为那个地主经管田产,所以他就可以不必离开他的故居。
绍什普松通过文学硕士考试之后,又通过了法学考试,但是他现在什么工作都没有沾边。
他和人们交往或在开会的时候,总是少言寡语。他也很少离开自己的家门。因为眼睛近视,他都不能辨认熟人,所以他总是皱着眉头看人,而人们都把这看作是一种高傲的表现。
在加尔各答的人海中,不和别人交往,倒也无妨,但是在乡村,这就会被看作是一种独特的清高的表现。绍什普松的父亲多次劝说儿子出去工作,但都毫无效果,最后只好叫他这个无所事事的儿子到乡下去,照看他们在那里的一些家产。绍什普松来到乡下之后,经常受到村民们的欺压、讥笑和谴责。他受到谴责还有一个原因:喜欢安静的绍什普松不想结婚——而那里受女儿拖累的父母亲们,都认为他这种态度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傲慢,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他。
人们越是欺负绍什普松,他就越是躲在自己的小窝子里不肯露面。他坐在拐角上的一个房间里,在一张木床上堆了许多英文书籍;他喜欢哪一本,就读哪一本。这就是他的工作,至于他如何照管田产,那就只有田产自己知道了。前面已经说过,在人们中间,只有吉莉巴拉和他亲近。
吉莉巴拉的几个哥哥都在学校里读书。每当他们放学回来后,就常常考问他们这位傻呵呵的妹妹:地球的形状是什么样子?有一天还问她:太阳大还是地球大?她要是回答错了,他们就会用一种很轻蔑的态度来纠正她的错误。对于太阳比地球大这一类的问题,如果吉莉巴拉感到缺乏证据,并且敢于表示怀疑,那么她的哥哥们就会更加轻蔑地对她说:
“哼!我们书上就是这样写的。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