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进屋把我吵醒。他动手脱衣服,走过去关上窗户,因为街对面房子的阳台上,有人正往我们屋里看。
“那个场面你看见啦?”我问。
“看见了。我们都在那边。”
“有人受伤吗?”
“有头牛在斗牛场冲进人群,挑倒了七八个人。”
“勃莱特觉得怎么样?”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不等人们骚动起来,事情就过去了。”
“但愿我早点起来就好了。”
“我们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们到你房间去找过,但房门锁着。”
“你们这一夜待在哪儿?”
“我们在一个俱乐部里跳舞。”
“我太困了,”我说。
“我的上帝!我现在真困了,”科恩说。“这回事儿有个完没有?”
“一星期内完不了。”
比尔推开门,探进头来。
“你在哪儿,杰克?”
“我在阳台上看到牛群跑过。怎么样?”
“真出色。”
“你上哪儿去?”
“睡觉去。”
午前谁也没有起床。我们坐在摆在拱廊下的餐桌边用餐。城里到处是人。我们得等着才能弄到一张空桌。吃完饭我们赶到伊鲁涅咖啡馆。里面已经客满,离斗牛赛开始的时间越近,人就越多,桌边的人也坐得愈来愈挤。每天斗牛赛开始前,挤满人的室内总满是一片低沉的嗡嗡声。咖啡馆在平时不管怎么挤,也不会这样嘈杂。嗡嗡声持续不停,我们参加进去,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每场斗牛,我都订购六张票。其中三张是斗牛场看台的第一排座位,紧靠斗牛场围栏的头排座席,三张是斗牛场看台上位于出入口上方的座位,坐椅带木制靠背,位于圆形看台的半坡上。迈克认为勃莱特第一次看斗牛,最好坐在高处,科恩愿意陪他俩坐在一起。比尔和我准备坐在第一排,多余的一张票我给侍者去卖掉。比尔告诉科恩要注意什么,怎么看才不至于把注意力集中在马身上。比尔曾看过有一年的一系列斗牛赛。
“我倒不担心会受不了。我只怕要感到乏味,”科恩说。
“你是这么想的?”
“牛抵了马之后,不要去看马,”我对勃莱特说。“注意牛的冲刺,看长矛手怎样设法避开牛的攻击,但是如果马受到了攻击,只要没有死,你就不要再看它。”
“我有点儿紧张,”勃莱特说。“我担心能不能好好地从头看到尾。”“没事儿,马登场的那一段你看了会不舒服,别的就没啥了,而且马上场和每条牛的交锋只不过几分钟。如果看了不舒服,你不看好了。”
“她不要紧,”迈克说。“我会照顾她的。”
“我看你不会感到乏味的,”比尔说。
“我回旅馆去取望远镜和酒袋,”我说。“回头见。别喝醉了。”
“我陪你去,”比尔说。勃莱特向我们微笑。
我们绕道顺着拱廊下面走,免得穿过广场挨晒。
“那个科恩叫我烦透了,”比尔说。“他那种犹太人的傲气太过分了,居然认为看斗牛只会使他感到乏味。”
“我们等会拿望远镜来观察他,”我说。
“让他见鬼去吧!”
“他粘在那儿不肯走了。”
“我愿意他在那儿粘着。”
在旅馆的楼梯上,我们碰见蒙托亚。
“来,”蒙托亚说。“你们想见见佩德罗.罗梅罗吗?”“好啊,”比尔说。“我们去见他。”我们跟着蒙托亚走上一段楼梯,顺着走廊走去。“他在八号房间,”蒙托亚解释说。“他正在上装,准备出场。”
蒙托亚敲敲门,把门推开。这是一间幽暗的房间,只有朝小巷的窗户透进一丝亮光。有两张床,用一扇修道院用的隔板隔开。开着电灯。小伙子穿着斗牛服,板着脸,笔直地站着。他的上衣搭在椅背上。人家快把他的腰带缠好了。他的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身穿白色亚麻布衬衫,他的随从给他缠好腰带,站起来退到一旁。佩德罗.罗梅罗点点头,当我们握手的时候,他显得心不在焉,非常端庄。蒙托亚说了几句我们是斗牛迷,我们祝愿他成功等等的话。罗梅罗听得非常认真,然后朝我转过身来。他是我平生所见最漂亮的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