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明白您要履行的使命?如果我是罪犯,这使命就已经够残酷的了;如果我是无辜的,您将怎么称呼这项使命呢?
上帝又将怎样称呼这项使命呢?”
“我是一名军人,夫人,我以命令为己任。”
“您相信最后审判的那一天,上帝会把盲目的刽子手同极不公正的法官分开吗?您不愿意我自戕我的肉体,而您却充当愿意杀死我灵魂的那个人的代理人呀!”
“我再对您说一遍,”大受震动的费尔顿说,“没有任何危险在威胁您,我像保证我自己一样替温特勋爵打保票。”
“糊涂虫!”米拉迪大叫道,“可怜的糊涂虫!据上帝看,最智慧最伟大的那些人,在保证他们自己时都犹豫,您敢对别人下保证?您是站在最强大最幸福人的那一边,去欺压最弱小最不幸的女人呀!”
“不可能的,夫人,不可能的,”费尔顿低声说,他从内心感到这个论证是正确的;“作为囚犯,您将不会由我恢复自由的;作为活着的人,您也不会由于我而失去生命的。”
“是呀,”米拉迪叫唤道,“不过我将失去的比生命更宝贵,我失去的是荣誉,费尔顿;在世人和上帝面前,我将让您对我的耻辱和蒙羞负责了。”
费尔顿无论刚才怎样无动于衷,或者假装无动于衷,但这一次他再也经受不住已经悄然征服他的影响了。看着这位白皙得宛若最纯洁的幻象般的绝代佳人,看着她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咄咄逼人,要同时经受痛苦和美色这双重影响,这对一个见到幻象者的人实在太残酷;这对大脑已被晃动的信念撩起的火热幻想弄得残缺的人,这实在太残酷;这对一颗既被燃烧着上苍的爱又被饮吞人类的恨所腐蚀的心,这实在太残酷。
米拉迪看出了这种心慌意乱,通过直觉她感到,两种感情矛盾的火焰正和这位狂热青年血管中的热血一起燃烧;于是,她像一个足智多谋的将军,看到敌人正要后退,便发出一声胜利的叫喊向对方进发。她站起身,美如古代的女祭司,又像受神灵启示的基督圣女,伸着胳膊,敞开衣领,散着头发,一只手抓着裙子羞怯地盖住胸口,忽闪着如火的那种目光早已载着撩人的放荡,射进年轻清教徒的五脏六腑。她朝费尔顿走去,摆出激昂的神情,扬起她那无比温柔有时又会发出可怕语调的嗓门大声唱道:
你将他的牺牲品交给巴亚尔①吧,你将殉教者投给雄狮吧:
上帝一定让你后悔的!……
因为我从深渊中向他呼号。
在这种异乎寻常的指责下,费尔顿木雕泥塑般地停了下来。
“您是什么人?您是什么人?”他合着双手大声问道,“您是上帝的一名使者?您是地狱的一个判官?您是天使还是恶魔,您是埃洛娅②还是阿斯塔尔蒂③?”
“你没有认出我,费尔顿?我既不是一个天使,也不是一个恶魔,我是大地的一个女儿,我是和你同信仰的一姐妹,仅此而已呀!”
“是的!是的!”费尔顿说,“我刚才还怀疑的,但现在我相信了。”
“你相信!可是你却当了别人叫他温特勋爵的彼列④儿子的同谋呀!你相信!可是你却拱手将我交到我仇敌的手里,英国敌人的手里,上帝敌人的手里呀!你相信!可是你却把我送给用邪道和荒唐去充斥和污染世界的那个人,送给瞎子称他为白金汉公爵、教徒们称他为反基督分子的那无耻的萨达那帕尔⑤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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