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要塞司令的房子跟前的时候,我们看到小校场上集合了约莫二十来个老弱残兵,扛着长长的弯刀,戴着三角帽。他们排成纵队。队前站着司令。他是个高个子老头,精神抖擞,戴顶小帽,身穿棉布长袍。看见我们来了,他便走过来,对我说了几句亲切的话,又继继指挥去了。我们停住脚看他们操练。但司令请我们去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那儿,答应自己随后就到。“这儿,”他补充说,“没有什么好看的。”
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非常纯朴和愉快地接待我们。对待我好似跟我老早就相识了一样。那个残废兵和巴拉莎在摆桌子。
“我的伊凡库兹米奇今日干吗操练个没完没了?”上尉夫人说:“巴拉莎!去叫老爷吃饭。哦!玛莎在那儿?”
这时,走进来一位十八岁的姑娘,圆圆的脸,两颊绯红,淡褐色的头发光洁地直梳到耳根,耳朵通红。乍一看,我并不喜欢她。因为我是抱着成见看她的。希瓦卜林曾经对我说过她的坏话,把这位上尉的女儿玛莎描绘成一个蠢姑娘。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屋角坐下,动手就做针线活。这时,菜汤端上来了。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见丈夫还不来,再次派巴拉莎去叫。
“告诉老爷,客在等他,汤要冷了。上帝慈悲,操练的事又跑不掉,往后够他喊叫的。”
上尉很快就来了,由那个独眼龙老头儿陪同。
“这是怎么搞的?”他老伴对他说,“菜早就上了,叫你又不来。”
“你听我说,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伊凡库兹米奇回答,“我公务繁忙,在训练士兵哩!”
“唉,得了!”上尉夫人强嘴说,“训练士兵,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他们学不到怎样当差,你也明知毫无好处。还不如坐在家里祷告上帝,那要好得多了。亲爱的客人们,请吃饭吧!”
我们在桌旁就座。华西里莎叶戈洛夫娜没有一分钟闭嘴。她向我提出一大堆问题:我父母是谁?他们还健在吗?他们住在那儿?家产有几多?一听到我的父亲有三百个农奴就嘟嚷开了:
“那还了得!”她说,“世上真有阔人呀,少爷!可我们只有一个农奴巴拉莎丫头。谢天谢地!好歹凑合着过下去。只有一件事叫人不放心。玛莎,这个丫头该出嫁了,但有什么嫁妆呢?一把梳子、一把笤帚,还有一枚三戈比的铜板(上帝饶恕我吧!),只够进澡堂子洗个澡。倘若碰了个好人,倒也罢了。不然,只得乖乖地坐着做个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