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由某位作家——如安徒生(HansChristianAndersen)——所写成的。而民俗故事则是浪漫主义者所积极开发的类型。德国有位霍夫曼(Hoffmann)就是此中大师。”
“我好像听过‘霍夫曼的故事’。”
“童话故事是浪漫主义者理想中最完美的文学类型,就像剧场是巴洛克时期最完美的艺术形式一般。它使得诗人有充分的空间探索他自己的创造力。”
“他可以在他虚构的世界中扮演上帝的角色。”
“正是如此。说到这里我们也可以做个总结了。”
“请说吧。”
“浪漫主义的哲学家将‘世界灵魂’看成是一个‘自我’,而这个自我在梦般的情境下创造了世间的一切。哲学家费希特(Fichte)说,大自然源自一个更高的、无意识的想象力。谢林则明白地说世界‘在上帝之内’。他相信上帝意识到世界的一部分,但是大自然中也有另外一些部分代表上帝不为人知的一面。因为上帝也有他的黑暗面。”
“这种想法既有趣又吓人,使我想起柏克莱。”
“艺术家和他的作品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的。童话故事让作家可以自由自在地利用他那‘创世的想象力’,但即使是这样的创造行为也并不一定完全是有意识的。作家可能会感觉到他的内心有一股力量驱策他把一个故事写出来。他在写作时也许是处于一种被催眠般的恍恍惚惚的状态。”
“真的吗?”
“是的,不过后来他也可能会突然打破这种幻象。他会出面干涉,向读者说一些讽刺性的话,让他们至少在那一刹那间会想起他们所读的毕竟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原来如此。”
“同时作者也可能会提醒他的读者,使他们明白是他在操纵这个虚构的世界。这种打破幻象的形式叫做‘浪漫主义的反讽’(ro—mantlcirony)。例如在挪威剧作家易卜生所写的《皮尔金》这出戏里,有一个角色就说出‘没有人会在第五幕演到一半的时候死掉’这样的台词。”
“真滑稽。他真正的意思是他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罢了。”
“这话充满反讽的意味。我们真应该另起一段来加以强调。”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苏菲。不过我们刚才曾讲到诺瓦里思的未婚妻和你一样名叫苏菲,而且她在十五岁又四天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把我吓坏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艾伯特坐在那儿看着她,脸色凝重。然后他说:“可是你不需要担心你的命运会像诺瓦里思的未婚妻一样。”
“为什么呢?”
“因为后面还有好几章。”
“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任何一个读到苏菲和艾伯特的故事的人都可以凭直觉知道后面还有很多页,因为我们才谈到浪漫主义而已。”
“我真是被你弄昏头了。”
“事实上是少校想把席德弄昏头。他这样做不是很恶劣吗?另起一段吧。”
艾伯特才刚讲完,就有一个男孩从树林里跑出来。他穿着阿拉伯人的服装。头上包着头巾,手中提着一盏油灯。
苏菲抓住艾伯特的手臂。
“那是谁呀?”她问。
男孩自己先回答了。
“我名叫阿拉丁。我是一路从黎巴嫩来的。”
艾伯特严肃地看着他。
“那你的油灯里有什么呢?”
男孩擦了擦油灯,便有一股浓雾从中升起,最后变成一个人形。他有一嘴像艾伯特一样的黑胡子,头上戴着蓝扁帽,在油灯上方飘浮。他说:“席德,你能听到我讲话吗?我猜现在再向你说生日快乐已经太迟了。我只想跟你说柏客来山庄和南部的乡村对我而言,也好像是童话世界一般。过几天我们就能够在那儿见面了。”
说完后,这个人形便再度变成一股云雾,被吸回油灯里。包着头巾的男孩将油灯夹在腋下,又跑回树林中不见了。
“我简直没办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