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毕努力去忘掉刚才的梦。
他浑身瑟瑟发颤,回到床上,想接着再睡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梦里的一暮幕情节,不断地重现,萦绕在脑海,栩栩如生,如同真的发生过一样。他怎么也忘不掉,母狼猩红的讪笑;吉米蟋蟀小嘴巴微微的颤抖;蒙瑞克夫人如何不顾一切地追赶,摔倒在路边的镶路石上,她双目失明,令人悲怜,可是,她的银匕首,又令人胆寒。
他翻身起床,僵硬着双腿,走到窗前,想也不想,“噌”地把百叶窗一把拉紧,遮住白日的强光。然后,往手背划破的地方,涂了些抗菌药水,仔细地刮好脸,吃片阿司匹林,缓解下巴上的疼痛。
由某些普通的原因,导致很有逻辑的梦,足很自然的,巴毕继续自我推断着,不需要格兰医生来做解释。很明显,诺拉奎恩和蒙瑞克罗维娜都不喜欢艾溥露,这很自然地在他的潜意识中,形成某种概念,于是,红头发的漂亮女郎,是只母狼;而他自己的自尊,又反过来推翻这种概念,从而导出灰狼的角色。蒙瑞克的悲剧成了荒诞的背景衬托,加上他自己的疲惫和紧张,交织出这样的一场噩梦。
应不足为怪。
然而,巴毕不满足于如此这般的理性自我分析,他要打个电话给罗维娜蒙瑞克,证实一下,她的确一直呆在学院街,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她的狗,特克,一直跟她在一起。
他拨打罗维娜的电话号码,手指有点儿不听使唤。铃声响过很久,却没人接。也许,还都在睡觉,他希望是这样。最后,巴毕终于听到了瑞尔夫人的尖嗓门儿,喝问找谁,有什么事,她是罗维娜请来的清洁女工。
“如果罗维娜夫人已经起床了的话,请她接电话。”
“她不在。”
“啊!”巴毕声音哽塞,竭力按捺住惊恐,“那——请爱尔浮德小姐接吧。”
“她也不在。”
“什么?”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她们去哪儿啦?”
“爱尔浮德小姐跟着救护车走的,去照顾可怜的蒙瑞克夫人。”
巴毕差点儿没把听筒扔掉。
“怎么啦?怎么回事?”
“蒙瑞克夫人,可怜的老夫人,昨晚她一定有些失常。她丈夫死得太突然了,而她自已呐,自打伤了眼睛之后,就时常有点儿行为古怪,你知道吧。”
巴毕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发牛了什么?”
“她晚上起了床,跟大黄狗一起出去了,她坚持要养那个讨厌的家伙。我猜,她是想像自己去追猎什么东西,她常有这类古怪的念头,是追猎伤害了她眼睛的那个东西吧,总而言之,夫人拿着一把餐刀,是她自己打磨好的,像匕首一样锋利,跑了出去。幸好,狗的叫声,吵醒了爱尔浮德小姐,她起来,跟着追了出去。”
巴毕听着,一声不响,浑身颤抖不止,“黄狗一定是跑远了,蒙瑞克夫人在街上摔倒了,可怜的老夫人,她看不见路,可跑得挺快,爱尔浮德小姐说,她一直追了二十个街区,真不知道。瞎着眼的老夫人,怎么能跑那么远。”
瑞尔夫人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描述。
“爱尔浮德小姐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才喊了个出租车,把夫人弄回来。可怜的老夫人呐,皮都摔破了,血呀,一个劲儿地流,她真的有点像疯了似的,尖叫着,不肯松开手里的匕首,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匕首夺下来,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喊,要特克追上什么东西,要它抓住那东西,“爱尔浮德小姐给格兰哈文医院打了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她又把我喊醒,给夫人打点好随身用品,然后,就把夫人送到医院去了,走了还不到一个钟头。夫人不肯去医院,跟护士们挣扎,我真担心,她会伤了自己。”
“我——我记得,格兰医生给她看过病。”巴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夫人为什么不肯去呢?”
“她求我们带她到山姆奎恩先生家去。看她那不顾一切的劲儿,我最后只好给奎恩先生打电话,可是,接线生说,奎恩先生的电话没放好,总是忙音。救护车来了,大家向她保证,会把事情都料理好,然后,硬是把她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