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她的回答,可却没有,他自己在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了睡意,也没有变形。他听得见自己手表嘀答的响声,看得清表盘上的夜光指针:四点四十分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决定,太阳出来前坚决不睡了,不敢睡——“不,巴毕。”悄悄的呼唤吓得巴毕几乎魂不附体,“黑暗之子不是特伊先生,但是,你一定要用行动去证实,你配得上知道他的名字,今晚就可以——杀掉罗维娜蒙瑞克!”
他愣在床上,气愤地把被单蹬到一边。
“你休想让我去伤害她。”
他顽抗着,“不管是做梦,还是醒着!再说,她根本就没出去,傍晚我还听到过她在病房里喊叫,她在重病区,门是锁着的,有护士值班,她不可能出得去。”
“可她的确出来了。”悄悄的低语声变成了更细小的一线思维,“而且正往山姆那儿去呐。”
“她不可能找到山姆。”他轻蔑地说,“又老又瞎,精神失常——”
“可是,她精神并小失常!”远处的小声音又来了,“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才让她瞎了。精神病院是个好去处,巴毕,就是要把这样的敌手关在那儿。可惜你的小黑寡妇朋友本事不小,比我想的要大得多——因为她和我们的血缘很近,比一般的人类能力大得多。”
“她老了!”他气吁吁地说,“她看不见。”
“我知道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白母狼撒娇地说,“是我们把她的眼睛挖掉了!可她有其它的办法,感觉敏锐极了,足以发现黑暗之子。地和老蒙瑞克一起工作多年,知道得太多了。”
“不——”巴毕嘶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我不——”
他坐在床边,颤抖着,淌着冷汗,拼命地摇着头。
“得了,巴毕!”巴毕无法逃脱那股细小思维的干扰——或者说,这就是精神病发作?“做最可怕的变形。”母狼催促着,“要用利爪把她抓倒,利齿撕碎她的喉咙,我们一定要杀死她——”
“我就不!”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下又放低了嗓门儿,不然海勒护士会听见的,“我洗手不干了,艾溥露贝尔小姐!”他也用同样悄悄的声音答着,“不再做你阴谋计划的工具,杀害我自己的朋友——不再跟你干了!”
“可你,巴——”
巴毕“噌”地跳下床,纠缠不休的小声音没有了,愤怒和震惊截断了可怕的幻觉——他当然没有任何杀害罗维娜的企图,不论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他都坚决不会。
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了。
鬼魂股的小声音果然完全停止了——他停住脚,站在门口仔细听着,走廊对门的家伙拉开节奏,鼾声雷动,是那个输了棋就推棋盘的家伙,楼下的另一个家伙大声怪叫着什么。
巴毕打开门再听。其它的病房也有男人大叫,女人高声啼哭,走廊里“咚咚”的脚步声,汽车门“砰”地关上,“嗡嗡”的发动机,刺耳的刹车声,是车拐上高速公路的速度太快了。
罗维娜蒙瑞克真的跑出来了——面对这样的事实,巴毕呆了,麻木了。他知道她跑掉了——怎么知道的,他不很肯定。也许——和蔼可亲的格兰医生一定会这样解释——他自己出了点儿毛病的潜意识,把杂乱惊慌的搜索声音,统统编织成母狼在自己耳边的悄悄话语声。
他轻轻地披上浴袍,穿上拖鞋,把他的支票夹和车钥匙塞进浴袍宽大的衣袋。虽然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幻觉,也不能坐视罗维娜目前的危险境地——他不敢相信母狼的话,这次不论发生什么。
他都不能等闲视之——但绝不作黑暗之子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