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八岁,一出生就瞎了眼睛。贝佛的年龄要比她大得多,虽然他有意隐瞒自己的年龄,但看样子总也有五十多了吧!
他和他已去世的妹妹,在这个女孩还只有一个多月大时就收养了她。他们爱她,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在她身上,比父母对亲生女儿还要好。自从一年前他妹妹去世后,贝佛尽力单独把家整理得和以往一样。他洗烫衣服,烧饭打扫屋子,还要喂猫。由于克娜是个瞎子,所以任何重活他都不准她帮忙。
贝佛看到这个女孩从婴儿长成少女,而如今她已快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了。她生性愉悦,人又聪明,整天坐在那里刺绣,还有吹奏那只漂亮的意大利制口琴。
他们的住所高踞一处山岩上,前面俯瞰着一片荒凉的海滩。
即使当夏天的季风吹起时,冒着白色泡沫的海浪也只能打在很远的一排岩石上;那排岩石的作用,就好像防波堤一样。
贝佛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工作。这处海滩提供了他大部分的研究材料,而他写出来的论文,经常在全世界的十几家科学杂志上发表。克娜则是从来没单独离开过这幢房子,只有在贝佛的陪同下,他们清晨在海滩边散步,然后在岩石边坐一下,倾听着海浪拍击岩石的浪涛声,她会由心里幻想着,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美,自小她什么都没见到过。贝佛这时候会向她形容海滩的景色:飞翔在天空中的海鸥,远处点点的帆影,大海像巨人,性情捉摸不定的巨人,有时平静、有时愤即咆哮。她没见过巨人,但却习惯于听到它愤怒时的咆哮声。每逢她偏着头听贝佛谈话时,她总是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它到底有多美!
最使他们难过的是:有时迫不得已,贝佛一定得出去一会,这时他只有把她锁在她的房间里。当然房间非常舒适,而且里面什么都不缺,卫生设备都是齐全的,她就关在里面等到他回来。
有次贝佛回来,他却发觉到克娜非常激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她就敲着卧房的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匆匆的上得楼去,打开锁,怕她是跌倒什么的,而伤害到她自己,或是在生病了等等,可是等他们打开门后,她却用力的拥抱着他,力气大得快把他撞倒了。
“孩子,怎么回事?”他松脱她抱着他颈子的手问。
“事情发生了——真的是发生了!”她大声叫着说:“虽然只短短的一会,但使我非常高兴,我真的非常高兴!”她说着瘫倒在地板上,兴奋的在他脚前哭泣起来。
贝佛把她扶到一张椅子坐下,静等着她哭完。然后他才轻柔的问:“克娜,到底怎样了?”
“我真的看到我的手了,我真的看到我的手了——我看到它们了——好怪——”话没说完,她又开始啜泣起来。
贝佛的心下沉了一会。恢复视觉了!瞎了十八年,如今又有了视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克娜,听我说,”他的语气非常委婉:“这也许是一件奇迹,但我们不能寄予太多希望,这可能是——嗯,一种短暂的现象——或者什么都不是——你要是把希望固定在这上面,你将会遭遇到很大的痛苦——”
“但是我看见了,”她打断他的话说:“我告诉过你,我真正的看见了。”
贝佛轻拍着她的手臂说:“好了,孩子,我相信你,但是我们得冷静和忍耐。你现在已累了,我建议你先去睡觉,到了明天早晨,我会找莫医生来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