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矮人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他回到她面前,脸上毫无笑容地将橘子递给了她。她这时发现到他的手臂是多么的结实有力。
“谢谢你,”她说,“但你不该冒这种险。”
接着他第一次向她开口说话,可是他的话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地毯?”
“你的地毯?”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地毯?”他又重复了一句。他的声音平板,没有一点起伏。
“我怕不行——”她刚开口说话,他就平静地打断了她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高,所以就要受到轻视?”
“当然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起了丈夫对这个矮人的同情;他是天生这个样子,自己也没有办法,的确,她也该作如此想法,不管怎样,他曾经冒着生命的危险帮她捡橘子。
“好吧,”她说: “在什么地方呢?你是不是想卖掉它呢?”
她在想,这也许就是他一天到晚站在街上的原因。别人不会准他在街上卖地毯,在西方是不作兴这样的。因此他只能在街上找到看上去想买地毯的顾客,然后把他们带去看货。
“不,我不是卖地毯,”他们一边走着,他一边这样说:“我只是要你去参观一下。离这里也没多远。”
他们转进一条偏僻的街道,进入一间分租房间的屋子。他告诉她说:“我有一间房间在地下室,地毯就放在那里。”
在她随着他走的时候,她一面还在心里想:我不应该随着像这样的陌生人到他房间里去,我是怎么回事?她感到害怕起来,但又为自己的害怕感到惭愧,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害怕的理由。
她对自己说,这只是个极端寂寞的男人,他需要找人聊聊天。陪他去看看他的地毯,这等于是作好事,然后她就赶快告辞。
他们走进地下室,他在前面领路打开了房门。
“就是这里,”他说。她走进房间一看,不禁惊叹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室内的一切布置都是这样简陋褴褛,可是地上铺的地毯却是这样美丽,多彩多姿,图案和颜色都像梦幻似的迷人。看样子完全是用手工织出来的,这更是价值昂贵。
他们并排站着,低着头欣赏地毯。
“真是美妙极了!”她真诚赞美说:“谢谢你带我来看,你是从那里买来的?”
“从我父亲手上传下来的。我母亲是英国人,但父亲是印度人。这是一张印度地毯。他和他的工人同伴用手织出来的。当时他还很年轻,在史利曼所设立的一家专门教授编织地毯的学校求学。”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这个名字会使她起什么反应。然后他问:“你听说这个人吗?”
“恐怕没有。”
“维多利亚女王也买了一张同样的地毯。现在你还可以在温莎堡的滑铁庐室里见到。那条并不比我这条好,要买我也不会买那条。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把这传给了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我自己保管这张地毯。但是每年一次,也就是这个季节,我会把它展示给某一位特别尊贵的人看,”他若有所思的说:“今年我选中了你。”
“我既不特殊也不尊贵,”她说,有意装得轻松的样子,“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你一定以拥有这样一张精致的地毯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