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看场电影,”西蒙说。“我一找到叔华,就叫他打电话给你。”
他又安慰她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又留下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要叔华打电话给她?门都没有。
她在沙发上一直躺着,由下午直到黄昏,由黄昏直到晚上,然后又躺了很久。“何不看场电影呢?”她终于这么问自己。说完,她起身选了一条轻便的披肩走出去。她走上石阶时,背后传来动物园野兽饥饿的叫声,她不禁打个冷颤,一种本能的恐惧使她背上的肌肉紧绷起来。她快步爬上陡峭的巷子,到了巷口的人行道,看到刺眼的车灯,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除了车声之外,四周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她这才意识到时候已晚,没有电影可看了。动物园里传来最后一声模糊的、几乎带笑的吼声,不知道为什么,每晚十点,动物一定会叫一声。清晨,天还没亮之前,也同样会叫一声。这时候当然不是喂食的时间,也许是饲养动物的员工在查看,不论是什么都没有关系,不是吗?叔华走了,她对任何事都不在乎了。
虽然决定不看电影,她仍然信步走向通往卡莫山顶的购物中心。一群群笑闹的年轻人,群集在餐厅、冰淇淋店门前。虽然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是仍然勾起她的回忆,使她想起和叔华在伦敦看完戏之后,在街上散步、浏览第二天可能采购的商店橱窗时,在一些名店门前所看到的年轻人。他们曾经站在昂贵的瓷器店橱窗前,挑选她绝对买不起的餐具。除了旅馆、公寓之外没有自己家的飞鸟,怎么可能拥有瓷器,甚至银器呢?他们总是在这里待几个星期,在那里待几个月,从未待过一年以上,总是依照叔华的希望,追寻一个又一个的改变。
“我要走,我要离开海法,我在这儿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告诉自己,但是又随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别人发现她在自言自语。
她快步回到山边,最后几步是跑着回家的。她打开门锁,喘着气靠在门上。
第二天清晨,她又听到动物的叫声,她叹口气,努力想再回到梦乡,但是神志却十分清醒,她望着四周漆黑的夜色,想像叔华那个情人长得什么模样:黑发、紫蓝色眼睛,像电影明星一样?不可能,叔华喜欢金发女人,所以她才把自己红棕色的头发染淡些,变得像金黄色一样。她犹豫着想要起床,看看她的金黄色头发和灰绿色眸子是否相称。叔华第一次看到她染过的头发时,对她说:“你不是真的人吧?舒兰,我一定是在想像。怎么可能有埃及猫一样的眼睛,天使一样的头发?过来,给我一个吻。”
当时,他的确爱着她。后来却又为什么改变呢?
面对现实吧!叔华就是喜欢不断改变,更换工作地点、更换工作计划、更换另一个爱人。他最讨厌一成不变的东西,只要改变、改变、改变。
“上帝,告诉我,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她坐起来,用双臂抱紧自己,不停地前前后后摇晃着。“告诉我,上帝,告诉我!”而后,她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被黑暗和孤寂完全覆盖住了。
次晨,她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东西,但是却吃不下,只喝了点咖啡。她找出储藏室的钥匙,拿着手电筒,走向室外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在储藏室里找出一只中型旅行箱,带到楼上。
她打电话给熟悉的旅行社业务员。“我是詹太太,想订一个机位。”
“没问题,没问题,詹太太,你要去和詹先生会合吗?对了,他前往欧洲的转机没问题吧?”
转机?到纽约?还是到别的地方和那个女人见面?我从来不看他的机票,我应该看一看的。
“他没打电报回来。”她说。“麻烦你帮我订同样的机票。”也许我会找到那个女人,到时候我会——“好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在墨西哥市替你订旅馆?喔,当然不必了,你先生一定会安排好的。”
“对,当然,当然。”墨西哥市,那个女人一定在那儿,否则叔华就会直接去纽约了。“我明天就出发,下午再打电话问你订机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