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会,”他毫不考虑地说。“找一家餐厅吃饭吧,我饿扁了。”走过水池时,他又说:“如果只是口头承诺,送珠宝岂不是太简单了?连穷人都送得起。”
她回答:“可是那样的承诺就像珠宝一样可贵了。”
她坐起来,质问空空洞洞的房间:“真的吗?”她走到窗口,想把回忆甩开,但是记忆却迟迟挥之下去,仍然像放映中的影片一样,继续演出当天他们开车由原路回到新德里的情景。
他们所经过的仍然是同样的景物,但是金色的夕阳却使整个感觉随之一变,仿佛是另一条新的路,另一个新的村子,及不同的人。这时,村妇都已经洗涤干净,换上亮丽的衣服,仿佛忙完了早晨辛苦肮脏工作的美丽蝴蝶。她们悠闲地在公路旁漫步,头上顶着水缸,或者叫唤孩子,或者和邻人谈笑,动人的笑语有如美妙的音乐,快乐、安详又温柔。
但是过不了多久,她又看到一些可怕的事实,证明快乐稍纵即逝,而且非常脆弱。在他们前面的公路上,聚集了一群人。计程车先是放慢速度,然后又匆匆驶过出事地点。地上躺着具尸体,面朝下,屈着一条腿,白森森的骨头从模糊的血肉中露出来,地面上一片血渍。
“别哭,”叔华安慰她说。“不要为了你无能为力的事掉泪,浪费你的生命。我们到哪里吃晚餐?在旅馆里?还是到别的地方试试看?”
一提到吃东西,她更感到反胃,但是她强自按捺着。他们在度二次蜜月,她必须保持愉快的气氛,不能把它破坏了。她靠在他身上,靠他的冷静镇定支持着自己。的确,叔华就像他替公司所画的工程图一样,永远那么有条下紊。她一定要学习他的客观、实际。
但她到现在还是没有学会。
“舒兰,你太情绪用事,一点都不能克制自己,我实在没办法忍受了。”一星期之前,他告诉她。“不行,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我不能让你神经兮兮,没事找事。你这样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复杂。我以前就告诉过你,现在再告诉你一次,不要为了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浪费精力。坦白说,舒兰,你绝对改变不了我要做的事。”
但是她却无法不去尝试,她非得知道是谁把叔华从她身边抢走不可。“叔华,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她?她比我漂亮?身材比我好?还是比我有自制力,就像你一直期望我的那样?我会努力改变,叔华,我一定会,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天哪,又来这一套了!”他下耐烦地转过身,背对着她,把刮胡用具袋的拉链拉好,塞进旅行箱里,“啪”的一声关上箱子,也把她关到他的生命之外。
叔华的总公司在纽约,迟早他都会到纽约的公司去。“我要打电话给西蒙,我一定要打电话给他。”她大声说。
她又在沙发上坐下,把旁边茶几上的电话机拿过来,缓缓拨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纽约的秘书接的电话。“我是叔华的太太,从以色列打的,”舒兰说。“我有急事,请马上接西蒙。”
叔华的主管西蒙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仿佛就在隔壁大楼似的。“喂?喂?舒兰,真高兴听到你的声音。叔华到底到哪儿去了?我们天天都在等他,他要做一份重大计划的简报。他在纽约这里?没有啊,没看到他。我说过我们一直在等他。”
“可是他说要去纽约的,”她觉得唇干舌燥。“我以为……一直没听说……你猜想……”
“放轻松点,舒兰,不要紧张,”西蒙说。“这些年,你也应该了解测量工程师有时候真是疯狂得不可理喻。他们可以随处为家,根本不认为应该通知任何人,尤其是上司和太太。叔华八成是在伦敦下飞机看什么表演——对,一定是在伦敦,我打电话联络一下他常去的旅馆——你打电话问过了吗?没有,好,交给我来办,我一定会找到他为止。听我说,你先自己到下一个小镇。你在哪里?特拉维夫?”
“海法,”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又加了一句:“是个安静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