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要了一个靠窗的座头,叫了几样小菜,一壶绍酒,喝了几杯,宫锦云道:“这家酒 楼的酒菜,好像比仪醪楼还要好呢!”公孙璞笑道:“饿了这许多天,什么东西,当然也都 是好的了。”宫锦云哈哈笑道:“对,这叫做饥不择食。”
宋代最重礼法,大户人家的女子,足迹不出闺门。北方的男女之防,虽然远不及南方的 注重,但一个年轻的姑娘,在酒楼上如此放肆,毕竟也还是罕见的。其他客人,不免都向宫 锦云投目注视,宫锦云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公孙璞颇感尴尬了。
宫锦云喝了几杯,微有酒意,颊晕轻红,便把话题挑了起来,说道:“公孙大哥,听说 你爹爹早逝,令堂则还健在。是么?”
公孙璞道:“不错,家母和几位前辈女侠寄寓在光明寺里。”宫锦云道:“不知令堂可 曾和你说过你幼年之事?”
公孙璞因为父亲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童年的事情,对他只是痛苦的回忆。听了宫锦 云的话,不觉皱起眉头,说道:“家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也不忍问她。”
宫锦云道:“为什么?”
公孙璞把酒杯一顿,说道:“往日伤心之事,何必重提?”
宫锦云怔了一怔,说道:“伤心之事。哦,对了,你是不愿再想起、想起你的——”她 毕竟是个七窍玲珑的女子,一懂得了公孙璞的心思之后,这“爹爹”二字也就避免出口了。
公孙璞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更不必提了。”
宫锦云笑道:“但我说的可是另—件事情。”
公孙璞道:“哪一类的事情?”
宫锦云道:“这个、这个,嘿,比如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公孙璞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宫姑娘一向爽快,为什么她现在和我说话,却是这 般吞吞吐吐?”
公孙璞把盏沉吟,宫锦云说笑道:“想不起来么?”
公孙璞道:“不知你的意思,哪一些事情才算有趣?”
宫锦云道:“比如、比如说,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表姐表妹表兄表弟,或者比表姐表妹 和你更亲的亲人,你都忘记了他们了,你的母亲没和你提起来?”
宫锦云煞费苦心,兜了一个大圈子说话,无非是想探问他知不知道他有个未婚妻子,这 个未婚妻子是他的父母从小就给他定下来的。未婚妻子当然是比什么表姐表妹都亲的了。
可惜公孙璞却是莫名其妙,心想:“宫姑娘一定是喝酒多了,简直不知所云。”当下笑 道;“什么表姐表妹我都没有。从我懂得人事的时候起,我们就是两母子相依为命,再也别 无亲人了。”说此至处,不觉伤心起来,笑得极是凄凉。
宫锦云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想道:“看来他是当真不知了。”
公孙璞道:“奚大哥在酒店里一定等得心焦了,咱们走吧。”
宫锦云道:“我还没有喝够呢,你怕我就喝醉了么?”
说到这里,忽听有人叫道:“抓小偷,抓小偷!”原来是酒楼上的一个客人给小偷扒去 了他的荷包,这小偷的手法太不高明,给他当场就发觉了,此时那小偷正在逃跑。
登时有几个客人追了上上,那小偷把荷包一摔,叫道:“还给你就是,请你们别为难我 啦!”
宫锦云忽地把一颗金豆放在桌上,说道:“公孙大哥,请你结帐,先回客店等我,我去 去就来。”
那个失窃的客人拾回荷包,打开一看,一个钱也没有缺少,说道:“饶了他吧。”可是 宫锦云却已追下楼去。
酒楼上的客人看见一个少女跑去追贼,而且跑得那么快,都是大为诧异。
公孙璞当然是更为诧异,不解宫锦云何必如此爱管闲事,心里颇有一点担忧她酒醉闹事,但他又不能马上追去,结了帐再去找宫锦云,已经找不见了。
公孙璞想道:“想来她不至于醉得不知回客店吧?且回去见了奚大哥再说。”只好独自 回到那间客店,不料进房一看,奚玉帆也不见了,客店的老板满面紧张的神色跟着进来。
公孙璞道:“掌柜先生,我正要找你,我那位朋友哪里去了,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