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维的身体正在逐渐僵冷,韩佩瑛紧紧抱住父亲,好像生怕双手一松,她的父亲便会 永远离开她了。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外间高呼酣斗的闹声,她已经是听而不闻。
忽地有一个人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韩姑娘,别害怕,让我看看 你的爹爹。”
韩佩瑛如同在恶梦中被人惊醒过来,抬起了头,只见面前站着的址一个衣裳淡雅,面貌 慈祥的中年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掩盖不了她的秀气。可以想象得出,在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清丽绝俗的美人,令人一见,就不由得心里欢喜。
韩佩瑛怔了—怔,只觉这女人似曾相识,茫然问道:“你是谁?”
碧淇说道:“这位辛十四姑是我们主人的表姐,她老人家来了,这可好了。她会帮忙你 救治爹爹的。”
辛十四姑从韩佩瑛的手中接过了韩大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的主人也真狠心,竞 把他折磨得成了这个样子!”
孟七娘曾经把韩大维百般折膳,这是事实。是以那两个丫头听了辛十四姑的话,虽然很 不舒服,却也无话可说。
辛十四姑取出一支金针,突然插进了韩大维的太阳穴,韩佩瑛吃了一惊,叫道:“你干 什么?”辛十四姑微笑道:“不要害怕,我是用金针拔毒的疗法,医治你的爹爹。”
话犹未了,只听得韩大维哼了一声,眼皮果然慢慢张开。韩佩瑛喜出望外,叫道:“爹 爹,你醒来啦,吓死我了!”
可是韩大维张开了眼睛,眼光中却露出了一派惊惶的神色,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 “十、十四姑,你,是你——”
韩佩瑛道:“爹爹,这位辛十四姑是你的救命恩人。”心里却在想道:“原来他们是早 就相识的,为什么爹爹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她?”
韩佩瑛蓦地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正是她和谷啸风订婚那一年,谷啸风走了之后的第 三天,家中来了一位女客人,求见她的爹爹,可是她的爹爹没有出去,却由她的妈妈招待。
那年韩佩瑛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听说家中来了客人,就跑去看,见那女人长得很美,便过去和她亲热。母亲好像不太高兴,骂了她几句,说她不懂规矩,就将她拉开了。但这女 人却很喜欢她,一再夸赞她的母亲有这样可爱的小宝贝,临走的时候还送给她一件玩物,是 一个碧玉雕成的翠凤,按动机关,会展翅扑腾的。
韩佩瑛喜欢得不愿释手,但那女客人一走,她的母亲就把这翠风抢去,说道:“不准你 要这女人的东西!”满脸都是憎恶的神色。
在韩佩瑛的记忆中,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和蔼的人,从来没行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那天她 抢了那只翠风,用力向阶下一摔,翠风会扑腾的双翼折断了,会发光的一对眼珠跌落了,翡 翠镶嵌的尖啄磨钝了,一身碧绿色的羽毛也零落殆尽了。一只十分可爱的翠风,变成了也不 知像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害得韩佩瑛大哭了一场,好几天没有和母亲说话。
那几天母亲也是面色阴沉,韩佩瑛倒有点害怕起来了,“妈不理我了,怎么好呢?”
一天晚上,母亲将她揽在怀里,说道:“瑛儿,你还在生妈的气吗?”韩佩瑛道:“以 后我再不敢再要人家的东西了,可是你以前并没有说过不许的啊。妈,你还爱我吗?”母亲 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说道:“妈怎能不爱你呢?那天是妈不对,妈并不是怪你,只是怪那女 人。”
韩佩瑛听得母亲赔了不是,气也平了,好奇之心却油然而生,问道,“那个女人不是顶 和气吗?妈,你为什么要讨厌她呢?”母亲说道:“现在你年纪还小,说给你听你也不懂的,大了,妈自会告诉你。”
可是等不到韩佩瑛长大成人,就在第二年的春天,她的母亲就去世了,再没有机会告诉 她了。
韩佩瑛想起了这段往事,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辛十四姑,在她的身上,隐约找到了那个 女人的影子,越看越觉得相似了。
“不错,—定是她。她就是惹得妈妈好几天不开心的那个女人。她是个坏女人吗?可是 她现在却是爹爹的救命恩人啊!爹爹又为什么好像有点怕她呢?”韩佩瑛百思莫解,心中一 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