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长似乎连说话也有点儿吃力了,身形的晃动也越来越厉害,但还是继续说道:“从已经发现的事实看来,杀害你丁师叔的那个叛徒是主谋,他的武功也最为可怕。这个人我虽然不敢胡猜,但相信必定潜伏在武当山上三清道观时的人。你要提醒掌门当心暗算!至于杀害你师父的那个叛徒,他还只懂得使用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虽然已经用得甚为精妙,但相信多半还是俗家弟子中的高手。好了,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料理了师父的葬事,明天就赶去武当山替我禀告掌门吧!”
戈振军吃一惊道:“师伯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无极道长叹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受了严重的内伤吗?要是你师父还在的话,或者我还可以多活一年半载,但如今我已是即将油尽灯了灭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赶快问吧!”
戈振军其实早已看出师伯是受了内伤的,不过却不知道他会伤得如此严重。他大惊之下,连忙说道:“师伯,你不能死,你赶快运功疗伤吧。弟子虽然本领不济,也还可以略尽守护之责。”
无极叹道:“你不必费神了。我是被附有太极内力的暗器打着了穴道的。内力已经透过穴道,伤及心脉了。只凭我本身力量,决计无法起死回生;除非有精通本门内功的人,助我打通七经八脉。唉,可惜你——”他没说下去,不过戈振军当然是明白他意思的。要知戈振军连太极剑都未练通,更不要说运用什么太极内力了。本门的内功他也只量初窥藩篱,如何能够替无极道长打通七经八脉?
他这也才完全明白师伯来到之时,为什么第一句话就叹息“我来迟了!”不仅是因为未能阻止他杀了耿京士而发,同时也是为了他的师父之死而发的。
但“太极内力”这四个字却令戈振军又吃一惊,急问:“师伯,暗算你的仇人是谁?”
无极道长说道:“就是杀害你丁师叔的那个凶手!”
戈振军呆了呆,望着师伯。
无极道长懂得他的意思,说道:“我没见着那凶手的面,但我知道一定是同一个人。”
他说出那晚遭人暗算的经过:“当时我正在察看丁师弟的伤势,冷不防就中了他从窗外飞进来的一枚钱镖。我中了钱镖,就如同给本门高手用太极掌打了一掌似的。我仗着数十年苦练的内功,逆运真气,侥幸未至于当场丧命。但要追凶,那是决不可能的了。唉,我已尽了我的所能,拼着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也要赶来给你师父报讯,但也不过只能苟活三天了。现在我的时辰已到,你的师父已死,我的后事只能托付你了。我的后事不是指这具臭皮囊,是要你向掌门禀报,——”他怕戈振军误解他的意思,为料理他的后事耽误时间,是以不嫌啰嗦,再次嘱咐。
戈振军道:“师伯,还有一件事情——”
无极道长的眼皮本来就要合上了,听他呼叫,又再张开,道:“快说,何事?”
戈振军道:“霍卜托那个义父,师伯虽然不知他是何等样人,但想必已经打听到他现在何处吧?”
“无极道长不懂他为何在这紧要关头,最后一个问题问的却是似乎不太关系重要的事。
但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没有精神去仔细琢磨了。他强力支持,断断续续地说:“那、那人,以前是、是住在寥、寥儿沟的,但、但——”
“但什么?”戈振军把耳朵贴到师伯嘴唇边,这才听得见他重复说的那五个字:“他、他已经死了!”
无极道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报出了别人的死讯,他自己也死了。
师妹已经掩埋了,地上并列着耿京士和何亮的尸体,现在又添上了无极道长的尸体。
死的人真是太多了,从第一个打探到耿京士有“背叛师门,通番卖国嫌疑的丁云鹤算起,到最后一个给耿京士洗脱了一大半罪名(虽然未能证明他一定不是奸细,但已证明他不是凶手)的无极道长为止,死了多少人哪!
戈振军茫然回顾,心中默数。丁师叔死了,师父死了,师妹何玉燕、师弟耿京士死了,老家人何亮死了。还有,他业已知道的、给霍卜托送信的那个人死了,霍卜托那个义父也死了。
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甚至只知道这件事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就只有他了。武当派的掌门人虽然知道有这件事情,但却不知道是他、戈振军杀错了人!
他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之后,心中一片迷茫!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是没人知道他杀错了人,但没人知道,就能减轻他的罪过么?
他答应了师伯要把师伯业已知道的事情,都禀告掌门的。倘若将来查明真相,耿京士非但不凶手,也不是奸细的话,他怎么办?
不错,误杀的罪名是不至于要他赔命的,尤其是在如此这般的情形下误杀,掌门人也会原谅他的。料想最重的刑罚,也不过是面壁思过一年半载而已,绝对不会将他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