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模仿的成果”。显然,这方面材料太多了,因为只要是文言作品都要算。刊刻而收入各正史艺文志的,有不少没有传下来;只计传下来的,数量也仍是汗牛充栋。为了以简驭繁,这里想只谈几个要点,或说特点。按通用的编目办法,分为经史子集四类。
先说集部。其中的“别集”是秦汉以后的新事物,传统书目所收,最早是《蔡中郎集》和《曹子建集》。别集是个人的各体文章的汇编,从汉魏之际开始,直到清末,不要说名家,就是《颜氏家训》讥为“上车不落”的人物,也总要想方设法,刊印求传世。因此,这个秦汉以后的模仿阶段,数量最多的文言作品是各朝代大大小小作家的文集。总集也不少,全收的有《全唐文》之类,选收的有《宋文鉴》之类。
再说史部。这不是新事物,但比起秦汉来,产量大多了,不只各朝有正史(有的不只一种,如《唐书》和《五代史》都有新旧两种),而且出了不少重要的大著作,如“编年”的有《资治通鉴》等,“政书”有《文献通考》等。其他记事的杂著,如《金石录》《野获编》等,更是多到数不清。
再说子部。像先秦那样,处士横议、成独家之言的著作少了,勉强说,王通《中说》、黄宗羲《明夷待访录》之类还可以算数。产量多的是另一类,可以总称为“杂记”。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偏于讲学问,如《容斋随笔》《困学纪闻》《日知录》等等,成就很大。另一种偏于记见闻,如《酉阳杂俎》《癸辛杂识》《辍耕录》等等,成就也不小。
最后说经部。经是文献中的老牌号,后代当然不可能有;有的只是解经的著作。这类著作主要出于唐代和清代,唐代的多见于《十三经注疏》,清代的大多收入《皇清经解》和《皇清经解续编》。
6.2骈体
骈体“文”一般不押韵,可以算作无韵之文的一个支流。骈体的形成和规格,作为文言的一种特点,前面第5.7.3节已经谈到;这里是从另一个角度,谈谈骈体作品的历史情况。表情达意,多用对偶,而且尽力求工整,应该说是从汉魏之际开始,我们读曹丕、曹植兄弟的文章,可以明显地嗅到这种气味。此后经过两晋,无数作家都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说,用对偶,要求数量更多,声音更讲究。南朝沈约、周颙等创四声八病说以后,对偶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于是文人动笔就费尽心思,通篇骈四俪六。这时期以及其前的这类作品,萧统编的《文选》收了不少,更多的见于各家的文集,甚至专著,如刘勰《文心雕龙》。文集之外的许多著作,如属于史部、子部的,记事说理,也常常用骈体。
齐梁以后,一直到唐朝前期,写作用工整的四六成为风气。风气的力量是不可抗的,如唐太宗是皇帝,写《大唐三藏圣教序》,用骈体;魏征是政治家,写史传的论赞,也用骈体。这风气并且使骈体成为无孔不入,如断案的判词,也要玩骈体的花样,白居易并且把它收入文集,此外张鷟还有单行的《龙筋凤髓判》。这结果,显然,骈体的作品就会多到数不清。其中也有价值很高的,如史学家刘知几的《史通》和政治家陆贽的《陆宣公奏议》就是。由喜爱骈体的人看来,这时期,工巧可以当作标本的作品确实不少,如徐陵《玉台新咏序》,王勃《滕王阁序》等,都是辞藻秾丽,用事典雅,可以当作诗词来吟诵的。
韩柳古文运动兴起以后,在一段不很短的时间之内,骈体的势力并没有大消减,如晚唐还出了个四六大家李商隐;其后到宋初,杨亿、钱惟演等追随李商隐,并且变本加厉,成为垄断文坛的西昆派。直到欧苏等重新掀起古文运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有了大建树,古文才取得最后的胜利。所谓胜利,是文人都相信秦汉是文的正宗,表情达意应该用平实自然的散体。但就是这样,骈体也没有死亡,而是缩小阵地并坚守阵地。所谓缩小阵地,是由遍布于各体变为只用于一部分文体,如制、表之类是必须用骈体,碑、序之类是经常用骈体。所谓坚守阵地,是规格更来谨,面目更清晰。古文运动以前的骈体,虽然以通篇骈四俪六为工,但有不少是杂有少数散句的;古文运动胜利以后的骈体就不然,只要是骈,就要求清一色(不合格的是极少数)。这是说,规格更严谨了。规格严谨的结果是面目更清楚,或说与古文的界限更分明。以王安石的书札为例:
(1)某愚戆浅薄,动多触罪。初叨一命,则在幕府,当此之时,尤为无知。自去吏属之籍,以至今日,虽尝获侍燕语,然不能自同众人之数也。……(《上宋相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