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的题材是写“夜归鹿门”,读来颇象一则随笔素描的山水小记。但它的主题是抒写清高隐逸的情怀志趣和道路归宿。诗中所写从日落黄昏到月悬夜空,从汉江舟行到鹿门山途,实质上是从尘杂世俗到寂寥自然的隐逸道路。诗人以谈心的语调,自然的结构,省净的笔墨,疏豁的点染,真实地表现出自己内心的体验和感受,动人地显现出恬然超脱的隐士形象,形成一种独到的意境和风格。前人说孟浩然诗“气象清远,心悰孤寂”,而“出语洒落,洗脱凡近”(《唐音癸签》引徐献忠语)。这首七古倒很能代表这些特点。从艺术上看,诗人把自己内心体验感受,表现得平淡自然,优美真实,技巧老到,深入浅出,是成功的,也是谐和的。也正因为诗人真实地抒写出隐逸情趣,脱尽尘世烟火,因而表现出消极避世的孤独寂寞的情绪。
这首诗,格调疏淡,从黄昏闻钟、渔梁晚渡到月开烟树、夜归鹿门,次第写来,如话家常,诗人新鲜的感受,隐者洒脱的形象,也都随之托出。用韵也很新颖:前四句连用四个平声韵,句句相押,这在古诗中实属罕见;后四句以“鹿门”引起,紧接前句的尾词,是为“顶针法”,并自然转换成仄声韵,音节显得条畅而浏亮。
明人胡震亨《唐音登签》引徐献忠评论孟浩然诗的话说:“气象清远,心宗孤寂”,“出语洒落,洗脱凡近”。唐人王士源《孟浩然集序》中说:“浩然文不为仕,伫兴而作”,“文不按古,匠心独妙”。这首七古就体现了这些特点。
与诸子登岘山
孟浩然
人事有代谢,
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
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
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
读罢泪沾襟。
孟浩然诗鉴赏
这是一首触景伤情的感怀之作。岘山,是襄阳名胜,晋代羊祜镇守襄阳时,常与友人到岘山饮酒赋诗,有过江山依旧、人生短暂的感伤。孟浩然于此吊古伤今,感念自己的身世,再度抒发了感时伤怀的这一古老主题。
诗人慨叹“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人类社会总是在发展变化着,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不可逆转的自然法则。过去的一切都已不存,今天的一切很快又会成为过去,古往今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光永在无情地流逝。诗一落笔,就流露出诗人的心事茫茫、无限惆怅。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诗句清楚地暗寓羊祜故事。登临岘山,首先看到的就是羊祜庙和堕泪碑。据《晋书羊祜传》载,一次,羊祜登岘山,对同游者说:“ 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者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伤悲!”
羊祜镇襄阳颇有政绩,深得民心,死后,襄阳人民怀念他,在岘山立庙树碑,“望其碑者莫不流泪,杜预因名为‘堕泪碑’。” 孟浩然登岘山,望碑而感慨万分,想到了前人的留芳千古,也想到了自己的默默无闻,不免黯然伤情。
接着,描述登山所见,“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诗人把视线从羊祜庙暂时移开,远眺岘山周围景色。进入眼帘的,是岘山旁日夜流淌的汉水,秋天草木凋零,河水清浅,水落石出,使人感到了水“浅”。
看到鱼梁洲,自然会联想到曾与司马徽、诸葛亮为友,数次拒绝刘表延请的隐士高贤庞德公。更远处,无边无际、辽阔广远的云梦泽展现在眼前,天寒水清,冷气阴森,更感湖泊之“深”。古代“云梦”并称,在湖北省的大江南、北,江南为“梦泽”,江北为“云泽”,后来大部淤积成陆地,今洪湖、梁子湖等数十湖泊,皆为云梦遗迹。在岘山看不到梦泽,这里是用来借指一般湖泊和沼泽地。诗人登临岘山,深秋的凋零,不能不使他有“人生几何”,“去日苦多”,眨眼又是一年过去,空怀才华却无处施展的慨叹。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一句,蕴含了诗人极其复杂的情感。羊祜是晋初的名将,相隔四百多年,但因为羊祜政绩卓著,深得民心,又为国建立了功业,所以羊公碑至今还屹立在岘山上,令人仰慕;而诗人空有匡世济国的愿望,却报国无门,不得已才以隐逸终了一生,无所作为,死后难免湮灭无闻,这与“尚在”的羊公碑相比,自伤不能如羊公那样遗爱人间,与江山同不朽,岂不令人感伤?自然就要“读罢泪沾襟”了。
秋登万山寄张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