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四个三字句写宴上歌舞音乐,在遣词造境上更加奇妙。吹笛就吹笛,偏作“吹龙笛”,形象地状出笛声之悠扬有如瑞龙长吟—— 乃非人世间的音乐;击鼓就击鼓,偏作“击鼍鼓”,盖鼍皮坚厚可蒙鼓,着一“鼍”字,则鼓声宏亮。继而,将歌女唱歌写作“皓齿歌”,也许受到“谁为发皓齿”(曹植)句的启发,但效果大不同,曹诗“皓齿”只是“皓齿”,而此句“皓齿”借代佳人,又使人由形体美见歌声美,或者说将听觉美通转为视觉美。将舞女起舞写作“细腰舞”,“细腰”同样代美人,又能具体生动呈现出舞姿的曲线美,一举两得。“皓齿”“细腰”各与歌唱、舞蹈特征相关,效果均有形象暗示效果,能化陈辞为新语。仅十二字,就将音乐歌舞之美妙写得尽态极妍。
“行乐须及春”(李白),如果说前面写的是行乐,下两句则意味“须及春”。铸词造境愈出愈奇:“桃花乱落如红雨”,这是用形象的语言说明“青春将暮”,生命没有给人们多少欢乐的日子,须要及时行乐。在桃花之落与雨落这两种很不相同的景象中达成联想,从而创出红雨乱落这样一种比任何写风雨送春之句更新奇、更为惊心动魄的境界。
由于诗人称引精美名扬,运用华艳词藻,同时又综合运用多种修辞手法,使诗歌具有了色彩、线条等绘画形式美。
二、笔下形象在空间内作感性显现,一般不用叙写语言联络,不作理性说明,而构成完整意境。
诗中写宴席的诗句,也许使人想到前人名句如“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王翰《凉州词》),“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李白《客中作》),“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晶之盘行素鳞。
犀[xī]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杜甫《丽人行》),相互比较一下,能更好认识李贺的特点。它们虽然都在称引精美名物,但李贺“不屑作经人道过语”(王琦《李长吉歌诗汇解序》),他不用“琥珀光”形容“兰陵美酒”—— 如李白所作那样,而用“琥珀浓”取代“美酒”一辞,别具一格。更重要的区别还在于,名物与名物间,绝少“欲饮”、“盛来”、“厌饫久未下”等等叙写语言,只是在空间内把物象感性呈现(即不作理性说明)。然而,“琉璃锺,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诸物象并不给人脱节的感觉,而自有“盛来”、“欲饮”、“厌饫”之意,即能形成一个宴乐的场面。
这手法与电影“蒙太奇”(镜头剪辑)语言类似。
电影不能靠话语叙述,而是通过一些基本视象、具体画面、镜头的衔接来“造句谋篇”。虽纯是感性显现,而画面与画面间又有内在逻辑联系。如前举诗句,杯、酒、滴酒的槽床..相继出现,就给人酒宴进行着的意念。
省略叙写语言,不但大大增加形象的密度,同时也能启迪读者活跃的联想,使之填补、丰富那物象之间的空白。
三、结构奇突,有力表现了主题。
此诗前一部分是大段关于人间乐事的瑰丽夸大的描写,结尾二句猛作翻转,出现了死的意念和“坟上土”的惨淡形象。前后似不协调而正具有机联系。前段以人间乐事极力反衬死的可悲,后段以终日醉酒和暮春之愁思又回过来表露了生的无聊,这样,形象地揭示了诗人内心深处所隐藏的死既可悲而生亦无聊的最大的矛盾和苦闷。总之,这个乐极生悲、龙身蛇尾式的奇突结构,有力表现了诗歌的主题。
昌谷北园新笋四首
(其一)
箨落长竿削玉开,
君看母笋是龙材。
更容一夜抽千尺,
别却池园数寸泥。
李贺诗鉴赏
这也是一首借物咏志的诗。
从这一组诗的第四首“茂陵归卧叹清贫”以汉代司马相如病归茂陵自喻,可知是李贺任奉礼朗以病辞归昌谷的时候写的。司马相如在汉景帝时曾为散骑常侍,因病免归;在汉武帝时曾为文帝园令,又因病免归,居于茂陵。李贺为奉礼郎亦因病辞官归昌谷赋闲,故以司马相如自比。了解这样的创作背景,我们对这首托物咏志的诗歌就比较容易理解了。
这里诗人把新笋描绘得非常美丽。竹壳一片片剥落下来,竹笋抽节上长了,它晶莹透碧,像是刚刚经过刻刀雕琢出来的碧玉一般。这里的笋的形象,是经过诗人理想化、诗化了的形象。它晶洁如玉,生机勃勃,茁壮挺拔;它要挣脱壳箨的束缚,要向上生长,由于这株笋有着如此美好的姿质,所以“母笋是龙材”的赞美就不使人感到突然,而是水到渠成。
如果说上两句主要是写笋的外美的话,那么后两句就是承接着上面写笋的生长愿望,进一步刻画笋的内美。“更容”一词的涵义很深刻,这是假设之词,假如容许的意思。这两句的意思是,假如容许它尽情生长,一夜之间拔节挺长千尺,它自然会脱却尘泥而直插青云之上。这里就表达了新笋冲上九霄的豪情壮志,它不甘心于埋没园泥之中的现状。这是新笋的内美。另外,“ 更容”一词的反面含意是,现在是“不容”,不能容许新笋一夜抽千尺,所以它就不可能拔地而起直上青云。这就包含着深沉的幽怨。抱怨自然是来自他不能尽情地生长。这一层含意则从另一角度写出了新笋的丰富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