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给他拿了一张报纸,他递给我一张一块钱的票子。
“哎呀,我找不开。叔叔,你有没有零钱?”我把自己的钱包翻得像被抢劫过,还是凑不够零钱。
“这个票子不算很大啊,你为什么不预备零钱呢?”叔叔叹息着。
突然我心生一计,对他说:“要不您买两份报纸吧,这样我就找得开了。”
叔叔笑了,说:“这上面又没有我的文章,我要那么多相同的报纸干什么用呢?”随手放下了报纸,说:“那我只好到前面的报摊去买报了。”
我看着戴眼镜叔叔远去的身影,才知道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我家的储钱罐,肚子都快给胀破了。来不及后悔,又有新的顾客。幸好这一位备有零钱,我的被动局面渐渐改观。下班的人流涌了过来,有几次我居然被包围了。
“嗨,小孩,你倒是快点找钱啊,我都等了半天了!”
“你也不能光给那半边的人卖啊,我比他先来的,可你看,他买了报,骑出去都快有1里地了,我这儿还等着你拿报呢。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这张报纸都淋湿了,你得给我换一换。”
“你这钱找错了,还得给我一毛钱呢……”
我忙得一塌糊涂,但总算把大约一半的报纸卖出去了。我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看了一眼四周。
不知何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密密的雨帘已经变成青黑色,均匀细密地抖动着,撞击到水泥路面,反弹起灰白的雾烟。
一辆铁灰色的奔驰急驶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
雨很大,立交桥地势低洼,水浪滔滔地汇集而来,我的四周几乎成了一个小湖泊。下班族的季节似乎已经过去,汹涌的自行车大军消失了,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兵游勇急匆匆地往家赶。
他们一定是赶回家吃饭去的。我这样想着,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好像里面潜伏着一群蛐蛐。
回家去吗?
不能!我不能回家。这不但是钱的事(我到现在连本钱还没有赚回来呢),还有我立下的誓言。
但是再在桥下等,希望渺茫。天越来越黑,买报的人越来越少。我要到一个资源更丰富的地方去。
到哪里去呢?
我思索了一下——到火车站去!那里什么时候都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想着就令人温暖。
我于是把剩下的报纸夹在腋窝下,穿上雨衣。塑料雨衣包裹着我,雨滴打在头顶上,好像在敲一只洋铁盆。
换了两次车,到了火车站。我这才想起,火车站的大门是要凭当日车票才能入内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发现因为雨太大,把门的人也躲到一边去了,让我顺利地混了进去。
大厅里好暖和呀!混合着烟气的空气虽然有些污浊,但仍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卖报啦!卖报啦!”我鼓足劲喊了起来。
还真有几个人放下沉甸甸的行李卷,说:“买张报。留着在车上慢慢看,也好解个闷。”
我已经发现,卖东西这个事,只要有一个人买,就会有人好奇地围上来。难怪那些不法商贩要雇“托儿”呢,就是能使买卖兴盛。
我忙着收钱,递报,心里喜孜孜的,照这个速度卖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得胜归朝了。
“我说,谁让你在这里卖报的!”忽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
我说:“我让我在这里卖报。”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说:“你一说话,就知道你是个雏儿,不懂得规矩。这地方是谁想来卖报就能来卖的吗?这是风水宝地。你拜了码头了吗?”
我说:“这里是火车站,怎么会有码头?只有港口才会有码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