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工说的倒是实情。她是个勤快的女人,办公室的卫生平日都是她打扫的。象应硕这样的年轻人,从上小学开始,打扫公共的卫生就是凑合事,都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干净了。有个半老的妇人愿意收拾,乐得再不伸手。
处座听出了萧工的话外音,觉得应该负起领导的责任,就说:“从明天开始,画个表,轮流值日。”
萧工就急了,说:“可别!我又没有发怨言。你们可不能剥夺了我劳动的权利。”她的真实意思是不能剥夺了她发牢骚的权利。萧工在处里上不着人,下不着地,论职务比不上处座,论学识比不上应硕,也得有个说话的资本啊,这就是照料大家的琐事。
应硕道:“人家的房间都打药,就我们的不打,蟑螂就会都避到我们房里来。到时候我们处成了蟑螂处了。”
处座不爱听,就说:“蟑螂没那么聪明,只是生命力顽强。你看这一年里扛了多少回的蟑螂了,办公楼里还是到处看见蟑螂爬。上回我到开水间打开水..”
萧工听到这里瞪起眼睛,处座赶紧很周到地补充:“那天萧工家封凉台,没来……”
萧工释意的一笑:“我说呢,要我在,不能让您去打开水嘛!”
处座接着说:“那就是。咱们还说蟑螂。你们猜怎么着?”
应硕讨厌这么小的事也卖关子,就说:“是不是从开水龙头里流出来的不是开水是蟑螂?”
处座一下没趣,讪讪地说:“哪能那么玄呢!不过是看到一个蟑螂在滚开的电热水器上爬,好象穿了铁鞋……”
屋里一下噤了声。
房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一位黑衣黑裤的长者,鹤发童颜,好象夜行侠一般。
“啊!局级!”大家一起招呼。
老人笑笑,牙白得象豆腐,显然是假的。不过和他的服饰倒是很配色的,有一种肃然的威严。
来人是处里原先的老处长,因为资格老,临离休前,内部决定按副局级待遇,从此他跟任何一个陌生人交谈,都会在三句话之内有意无意地说到这件事。大家就尊称他为局级。
局级环视说:“全民都在闹发财运动,你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应硕早就想到外企去,他年龄好专业好,到哪儿都是香饽饽。可他先得从国家机关这儿搞到一套好房,所以只好潜伏着。处座升局座的心,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象病人膏育的人,巴望着天上掉下来个偏方能使自己生还,不到最后一分钟不死心。萧工是个女流,天天在家鼓捣自己的丈夫搞第二职业,鞭子还从未抽到自己身上。
大家就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在坚守革命工作岗位呢。”
局级是何等人,他在这圈子里混了一辈子,不用说话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感叹地说:“我离了休,才明白了世间的许多事!我们在职的干部,每年都应该离休一段日子,然后再继续工作。或者干一天,离休一天,再回来干一天,再离休一天……那样工作就会好得多。”
大家都说局级真是高瞻远瞩的领导,真应该领着大家继续干革命。
局级笑笑说:“我想领着你们发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