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排军禁不住闲磕牙,
璩秀娘舍不得生眷属,
崔待诏撇不脱鬼冤家。
以上我们简单地介绍了宋朝人说书的概况和他们的创作形式。这只是研究中国小说的传统,并不是要今天写小说的同志们去单纯模仿各种形式。但在社会上,有这样多专门艺人,采取眼前的生活,编为故事,向大家讲说,却引起我们对当时的汴梁文化有些向往。以后,在说书一行职业里,创作很少,只有讲史的一门,得到发展,但也限于《三国》、《隋唐》、《说岳》几部旧书。清朝说书事业,一时复兴,但都是粗浅一律的侠义公案小说,续来续去地写,翻来覆去地说,很少有新创作。而直接采取当前事件,编为短篇故事的一门,简直有很长时间失传了。遂使小说脱离现实生活,使一般人以为小说就是专讲历史故事或是野史传闻的了。而在清朝,子弟书流行,着重鼓板唱词的欣赏,又因为印刷进步,书本好买,评词就渐渐又衰落了。
现在我们谈宋人的话本故事,深深觉得它有以下几点好处:
(1)叙述的是现实生活里的故事,为群众爱好。
(2)编得很快,编好就讲。
(3)用群众的语言,非常流畅,真是“谈论古今如水之流”。
国(4)故事通俗,有关风化。正像《冯玉梅团圆》上说的:
话须通俗方传远,语必关风始动人。
这是当时的说书人、小说作家的座右铭吧。这两句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用群众的语言写作,内容要有教育意义。这样,也该是我们的座右铭了。我觉得这是中国小说很可宝贵的传统。自然,它那个“风”,不一定像我们所要求的,这是时代问题。
编讲故事的运动
中国人民大众爱听说书,自不待言,说好书的能夺一台大戏,这在庙会上是常有的事。而知道看重这里面的教育作用,尤其是好的风尚,老百姓都知道小说故事能陶冶性情,砥砺志向,辨别善恶,改造社会的人情风俗。所以梁启超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论小说与群治的关系,解说小说对中国人民的影响力量。
另外,是这些作品的创作过程,很值得我们今天来学习。
宋朝那些说书人不一定是写作家,但他们是出色的编讲家,一样是伟大的文学家。他们有的有底稿,更多的没有底稿,说过几次,说得周全完美了,会写的人代他们记录下来,就是今天流传下来的宋人小说,伟大的著作。
一个故事一定是越说越圆满、越精采。因为它不断生发,添长枝叶,增加情趣,切合现实。而师傅传给徒弟,或者是叫同行的人学了去又说、又修改,这就成了多人的集体创作,有很多人的心血、才智放在里边,作品自然就更精采动人,今天流传下来的小说,多一半不是一个人的手笔(或者说不是一个人的口舌)。
这也是中国小说的一个可珍贵的传统。不但是同时代的人的集体创作,而且是历史的、几朝几代的艺人的集体创作。
最好的例子是《水浒传》,当南宋年间发现了《水浒故事》,一时各地流传,你谈我讲,五花八门,成了无数的光彩夺人的片断故事,后来经过一个文人、一个大手笔施耐庵把这些故事集合起来,连贯起来,润色一番,才成了今天的《水浒传》。这中间,从有《水浒传》说到成书,整整经过了四百年(南宋初年到明朝中叶),参加创作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现在我们农村,能写作的人这样少,而经过八年抗日,伟大的农民翻身运动,反顽战争,故事又是这样多,伟大的作品怎么产生呢?宋人说书的热烈运动和创作方法,就很可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