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山
神仙山也叫大黑山,是阜平最高最险的山峰。前几天,我到山下打过白草;吴召儿领导的,却不是那条路,她领我们走的是东山坡一条小路。靠这一带山坡,沟里满是枣树,枣叶黄了,飘落着,树尖上还留着不少的枣儿,经过风霜,红得越发鲜艳。吴召儿问我:
“你带的什么干粮?”
“小米炒面!”
“我尝尝你的炒面。”
我一边走着,一边解开小米袋的头,她伸过手来接了一把,放到嘴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枣送给我。
“你吃枣儿!”她说,“你们跟着我,有个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笑着问。
“保险不会叫你们挨饿。”
“你能够保这个险?”我也笑着问,“你口袋里能装多少红枣,二百斤吗?”
“我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她说。
“就怕找不到吃喝呢!”我说。
“到处是吃喝!”她说,“你看前头树上那颗枣儿多么大!”
我抬头一望,她飞起一块石头,那颗枣儿就落在前面地下了。
“到了神仙山,我有亲戚。”她捡起那颗枣儿,放到嘴里去,“我姑住在山上,她家的倭瓜又大又甜。今天晚上,我们到了,我叫她给你们熬着吃个饱吧!”
在这个时候,一顿倭瓜,也是一种鼓励。这鼓励还包括:到了那里,我们就有个住处,有个地方躺一躺,有个老乡亲切地和我们说说话。
天黑的时候,我们才到了神仙山的脚下。一望这座山,我们的腿都软了,我们不知道它有多么高;它黑得怕人,高得怕人,危险得怕人,像一间房子那样大的石头,横一个竖一个,乱七八糟地躺着。一个顶一个,一个压一个,我们担心,一步登错,一个石头滚下来,整个山就会天崩地裂、房倒屋塌。她带领我们往上爬,我们攀着石头的棱角,身上出了汗,一个跟不上一个,拉了很远。她爬得很快,走一截就坐在石头上望着我们笑,像是在这乱石山中,突然开出一朵红花,浮起一片彩云来。
我努力跟上去,肚里有些饿。等我爬到山半腰,实在走不动,找见一块平放的石头,就倒了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眼:天大黑了,天上已经出了星星。她坐在我的身边,把红枣送到我嘴里说:
“吃点东西就有劲了。谁知道你们这样不行!”
“我们就在这里过一夜吧!”我说,“我的同志们恐怕都不行了。”
“不能。”她说,“就快到顶上了,只有顶上才保险。你看那上面点起灯来的,就是我姑家。”
我望到顶上去。那和天平齐的地方,有一点红红的摇动的光;那光不是她指出,不能同星星分别开。望见这个光,我们都有了勇气,有了力量,它强烈地吸引着我们前进,到它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