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人在乡间见不到印度人说的那种昆虫,就随随便便地把蝉给放了进去,就像在“现代雅典”巴黎一样,蝈蝈儿代替了蝉。坏名声就这样形成了,错误刻进了孩子们的记忆中,再也抹不去。从此,谬误压倒了真实。
还是设法给这个被寓言诋毁的歌唱家平反吧。确实,它是个讨厌的邻居,我得毫不迟疑地承认。每年夏天,它们被我门前两棵高大葱郁的法国梧桐吸引,数以百计地前来安家;它们从早到晚地不停地鼓噪,敲打着我的耳膜。在这震耳欲聋的奏鸣曲中,我根本不可能思考;思路在晕乎乎地飘忽旋转,怎么也定不下来。如果不利用早晨的几小时,整个白天就会白白浪费。
嗨,着了魔的虫子,你是我家的祸害,我多么想住宅安静呀。可有人说,雅典人把你养在笼子里,好随时欣赏你们的歌唱呢。饭后消化打盹时,有一只蝉在鸣叫也就罢了;可我聚精会神想问题时,几百只蝉一齐奏乐,震得我鼓膜发胀,简直如同酷刑啊!可你却振振有词,理由充足,是你先占领这儿,鸣叫是你的权利。在我来之前,这两棵大树是完全属于你的;而我却反倒成了树阴下的入侵者。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不过,为了给你写故事的人,还是调弱你的响钹,压低一点儿振音吧。
事实的真相否定了寓言家的肆意杜撰。尽管蝉和蚂蚁有时是有一些关系,但这关系并不那么确定;惟一确定的是,这关系恰恰与寓言家告诉我们的相反。这关系并不是蝉主动去建立的,为了活下去,它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反倒是蚂蚁,这个贪婪的剥削者,把一切可吃的东西都囤积在自己的粮仓里。不管什么时候,蝉都不会跑到蚂蚁门口去乞讨,也不会老实地承诺连本带息一起归还;恰恰相反,是蚂蚁,饿得饥肠辘辘去求歌唱家。我说的是求!借和还从来不会出现在强盗的习性里。它在剥削蝉,而且还厚颜无耻地把蝉抢劫一空。这种抢劫,是个奇特的历史问题,至今还不为人所知。
七月的下午热得令人窒息。普通的昆虫,干渴乏力,徒劳地在干枯萎谢的花朵上转悠着,想找水解渴;可蝉对这普遍的水荒一笑置之。它用小钻头一样的喙,刺进取之不尽的酒窖中。它在小灌木的一根细枝上站定,一边不停地唱着歌,一边钻透坚硬平滑、给太阳晒得汁液饱满的树皮。然后,它把吸管插到钻孔中,一动不动,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畅饮着,整个儿沉浸在糖汁和歌唱的甜美中。
我们再观察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看到意想不到的灾难呢。果然,一大群口干舌燥的家伙在东张西望地转悠着,它们发现这口井,井边渗出来的汁液把它暴露了。这群家伙一拥而上,开始还有一点儿小心翼翼,只是舔舔渗出来的汁液。我看到匆忙赶到甜蜜的井口边的有胡蜂、苍蝇、球螋、泥蜂、蛛蜂、金匠花金龟,最多的是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