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丛林的时候,这一对夫妇走到一个周围都是芦苇的水池。比埃尔找到在这个沉睡着的水池里的动植物,像小孩子一样地高兴,他的关于空中和水中动物、壁虎、蜻蜓、蝌蚪的知识,多得很是惊人。这时青年妇人躺在岸上休息,他则灵巧地在一个偃卧的树身上向前走,不怕掉下去洗一个不愿意的冷水浴,伸手去采那些黄色的鸢尾花和浮在水面的浅色睡莲。
玛丽躺着不动,看那轻云飘动的天空,差不多睡着了。忽然她觉得手掌上有一个冷而且湿的东西,她喊了起来,是一个跳动着的青蛙,比埃尔刚把它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他并不是想恶作剧,他以为人和蛙自然是熟识的。
她抗议着说:“比埃尔……真的,比埃尔!”带着恐怖的动作。
这个物理学家觉得骇异。
“你不喜欢蛙吗?”
“喜欢,但是不愿意把它放在我手里……”
他毫不在意地说:“你大错了,看蛙很有意思……轻轻伸开你的手指……你看它多么好看啊!”
他拿回这个动物,玛丽心里一松,微笑了。他把那个蛙放在水池边上,它得到了自由。然后他觉得停留厌了,又走上小径,他的妻子跳起来随着他走,拿着那些野生的装饰品──睡莲和鸢尾花。
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工作,比埃尔忽然忘记树林和天空、蛙和水池。他想着研究上的大小困难,想着那使他劳心费神的结晶体成长的奥妙。他形容他为了一种新的试验要做的仪器,于是又听到玛丽的忠实的话声、她的明晰的问题、她的考虑过的答复。
在这些快乐的日子中,结成了一种男子和女子间的最美丽的联系。两颗心共同跳动,两个躯体结合一起,两个有天才的人习惯了共同思想。玛丽只能嫁这个大物理学家,只能嫁这个聪明而且高尚的人。比埃尔只能娶这个金色头发的、温柔活泼的波兰女子,她能够在一会儿工夫以内,一时幼稚,一时高深;她是同伴,是配偶,是爱人,也是学者。
玛丽斯可罗多夫斯卡的学生生活中最愉快的时期,是在一个顶阁里度过的;玛丽居里现在又要在一个残破的小屋里,尝到新的极大的快乐了。这是一种奇异的再开始,这种艰苦而且微妙的快乐(无疑地在玛丽以前没有一个妇人经验过),两次都是挑选最简陋的布置为背景。
娄蒙路的棚屋,可以说是不舒服的典型。在夏天,因为顶棚是玻璃的,里面燥热得像一间温室。在冬天,简直不知道是应该希望下霜还是应该希望下雨,若是下雨,雨水就以一种令人厌烦的轻柔声音,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落在工作桌上,落在这两个物理学家标上记号永远不放仪器的地方;若是下霜,就连人都冻僵了。没有方法补救。那个炉子即使把它烧白了,也是令人完全失望,走到差不多可以碰着它的地方,就可以有一点暖气,可是离开一步,立刻就回到冰带去了。
不过,玛丽和比埃尔习惯了外面的残酷温度,也不算不好。他们只有一点必不可少的设备,差不多没有专门装置,没有放出有害气体的“烟罩”,因此大部分制炼手续必须在院子里做,在充足的空气里做。每逢骤雨猝至,这两个物理学家就匆忙地把仪器搬进棚屋,大开着门窗让空气流通,以便继续工作,而不至于被烟熏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