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蒂安走神了。
他陷入了回忆,眼前浮现出妈妈动手术那个医院的长长的走廊。他和父亲在手术室外坐着等了好几个小时。医生和护士出出进进。每当父亲询问妈妈的情况时,得到的总是支支吾吾的答复,似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最后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秃顶男人,他看上去疲惫而又悲哀。他告诉他和父亲,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他很抱歉。他与他们俩握了握手,喃喃地说:“衷心的安慰。”
打这以后父亲与巴斯蒂安之间的一切都变了。
表面上什么也没有变。只要是巴斯蒂安能够想到的东西,他应有尽有。他有一辆自行车、一辆电动火车、许多维他命药片、五十三本书、一只金色的土拔鼠、一只养着热带鱼的鱼缸、一只小的照相机和六把瑞士小刀以及其他东西。可是,他对这些东西根本就无所谓。
巴斯蒂安记得,以前父亲喜欢跟他闹着玩,有时候甚至给他讲故事或者是念故事。但是,打那时起一切都成为过去。他无法与父亲交谈。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围绕着他,谁也穿不过这堵墙。他既不骂人,也不表扬人。就连巴斯蒂安留级的时候,父亲仍然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以那种心不在焉的、忧心忡忡的眼光望着巴斯蒂安。巴斯蒂安的感觉是,对于父亲来说,他根本就不存在。在父亲面前,他总是有这种感觉。每当他们晚上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的时候,巴斯蒂安便感觉到,父亲根本就不在看电视,而是随着其思路走得很远很远,远到巴斯蒂安无法寻觅;或者是,有时候他们都捧着一本书,巴斯蒂安看到,父亲根本就没有在看书,因为好几个小时他总是盯着同一页,没有翻过。
巴斯蒂安知道,父亲很悲伤。他自己那时候哭了好几个晚上。他哭得那么伤心,以致于有时候由于抽噎而呕吐了。可是,慢慢地这一切便过去了。他还照样存在着。父亲为什么不与他交谈,不与他谈妈妈,不与他谈一些重要的事情,而只是说那些非说不可的东西?
“谁能知道她到底患的是什么病,”一个瘦长的火神说,他的胡子是一团团红色的火焰,“她既没有发烧,没有肿胀,也没有出疹或炎症。她就这么好像要熄灭了似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