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今晚能见到你,埃咪(埃芒加德的爱称)。”
埃芒加德抱紧自己,缩在红披肩里。
“阿米莉亚小姐出去了,去和她的老姑姑一起过夜,”她解释道。“我们上床后没别人再会到卧室来察看。只要我愿意,能在这儿呆到早晨。”
她指指天窗下的桌子。萨拉进屋时没向那儿望过。桌上堆着很多书。埃芒加德的手势却带着沮丧的意味。
“爸爸又给我送来些书,萨拉,”她说。“就在那儿。”
萨拉环顾了一下,立即站起来。她跑到桌前,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飞快地翻阅起来。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苦恼。
“啊,”她喊道,“多美的书呀!卡莱尔的《法国大革命》(这是英国历史学家、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1795——1881)的名著)。我一直非常想读这本书!”
“我可不想,”埃芒加德说,“但如果我不读,爸爸会大大地生气的。他指望我在家度假时全都学懂。我该怎么办?”
萨拉停止翻书,望着她,双颊兴奋得发红。
“听着,”她喊道,“如果你把这些书借给我,我就来读它们——以后给你讲这书里的一切——我会讲得让你也能记住。”
“天啊!”埃芒加德叫道,“你认为你能做到吗?”
“我知道我能,”萨拉回答。“那些小家伙总能记住我给她们讲的东西。”
“萨拉,”埃芒加德说,圆脸上闪着希望之光,“如果你那样做了,能让我记住,我——我就什么都愿给你。”
“我不要你给我任何东西,”萨拉说。“我只要你的书——我要它们!”她眼睛变大,胸脯起伏着。
“那你就拿去吧,”埃芒加德说。“但愿我也要它们——但我不要。我并不聪明,而我父亲聪明,他认为我也应该聪明。”
萨拉一本本翻阅着。“你准备怎样告诉你父亲呢?”她问,心中萌发了一点儿疑虑。
“哦,不必让他知道,”埃芒加德回答。“他会以为我读过了那些书。”
萨拉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摇摇头。“这简直是说慌啊,”她说,“而说谎——是啊,你明白,那不仅可恶——而且下流。有时候,”——若有所思地——“我曾想或许我可以做些可恶的事——我可以突然爆发怒火而杀死铭钦女士,你知道,在她虐待我的时候——但我不能变得下流。为什么你不能告诉你父亲是我读那些书的?”
“他要我去读那些书啊,”埃芒加德说,事情这样转折,出乎她的意料,使她有点儿泄气。
“他要你知道书中的内容,”,萨拉说。“如果我能把它简单地讲给你听,让你记住,我想他会乐意我们那样做的。”
“无论我用什么办法学会什么东西,他都会觉得高兴的,”沮丧的埃芒加德说。“你要是我父亲,也一定会乐意的。”
“那不是你的过错——”萨拉开口说。她挺起身子,突然打住话头。她本想说,“那并不是你的过错,如果你生来愚笨。”
“什么不是我的过错?”埃芒加德问。
“就是说你不能够很快地学习,”,萨拉改口说。“如果你不能够,你就是不能够。如果我能够——哟,我就是能够,就是这么回事。”
她对埃芒加德总是怀着满腔柔情,这时努力不让她太强烈地感觉到能对任何事一学就会和根本学不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她望着那胖乎乎的脸蛋,想出了一个聪明、老练的主意。
“或许,”她说,“能很快就学会并不等于一切。对别人来说,待人和善才大有价值,如果铭钦女士了解世上的一切,而却像她现在这副样子,那就仍然是个可憎的家伙,而人人都会恨她。很多聪明人做了害人的事而变得可恶。瞧那个罗伯斯比尔(法国大革命中的雅各宾派领袖,后期树敌过多,于1794年被送上断头台)——”
她停下来观察埃芒加德的表情,这表情开始显得迷惑不解。“难道你不记得了?”她问道。“不久前我给你讲过他的事。我相信你已经忘记了。”
“是啊,我没有全都记住,”埃芒加德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