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老师要我们写关于春天的两个感想。我写了关于外公,关于那辆坏掉的车,还有那张罚单,写了整整一页。老师却觉得这些跟春天没什么关系,在我的作业簿上写下这样的评语。两个月后又来了另外一张罚单,因为妈妈那天又闯了红灯。
这次我什么都没写。我在家里画了一幅画——那警察脚上打着石膏躺在医院里,他的老婆坐在床边哭泣。我把这幅画拿给妈妈看,妈妈却说,那警察只是在执行他的任务罢了。妈妈这个人啊,跟她在一起永远搞不清楚她到底想什么。
外公好几天都没提要回家的事,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但是这种“正常”,就像妈妈和奶奶之间的那种“正常”一样,一点都不像外公以前的样子。他看起来安静又客气,大部分时间只跟阿凤在一起。有时候,他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候,他抱着阿凤在花园里散步。他在花园里走来走去,轻声地和阿凤讲话。
“为什么?”妈妈瞪着奶奶,大声问道。
“那些邻居们……”
“抱着鹅又怎么样?那些拖着狗散步,或者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的狗在街上大便的人,又怎么样?他们想干吗?”
奶奶脸都红了,再也不说什么了。
有一天,我问外公他跟阿凤说什么。
“啊,我们无所不聊。我们聊到琳达还在的时候日子多么美好,也聊到那些想抢我的土地的坏家伙,还有好多好多事……”
外公呆呆地看着前方。
“它回答了吗?”
外公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诙谐的笑意,就像以前那样,然后凑到我的耳朵旁。“当然了,它其实并不是一只鹅。”
星期六——外公刚好在我们家整整住了一星期——他问妈妈,要不要陪他去乡下看看那棵樱桃树。
“今天不行,爸,我店里刚好有很多事情要忙,因为路易莎还在生病。也许皮洛可以陪你们去。”
但是外公不要爸爸陪他,爸爸也不想跟外公去。妈妈说:“下星期路易莎一回来,我一定立刻带您去。您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我替托尼诺请一天假,然后我们待在乡下玩一整天,只有我们三个,还有阿凤,就像以前一样。”
外公听了很满足,妈妈也很高兴,而我则是最兴奋的。我知道菲丽丝一定已经开花了,真想立刻爬到树上去。也许外公也可以靠着梯子慢慢往上爬。
可惜,星期一路易莎并没有遵守约定回来上班,她一直到星期四才回来。之后,每当妈妈回想起这一切时,总是忍不住说道:“就因为那三天的延误,那可恶的三天。难道她就不能早一点回来吗?”说完,妈妈就伤心地痛哭一场。
可是爸爸说,很多事总是事前想不到的。他说发生就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妈妈一听到他这样说就很生气,两个人又吵了起来。那段时间,他们常常吵架,后来他们吵得更凶。
妈妈知道路易莎不回来的时候,告诉外公,我们星期四才回乡下。他点点头。星期三那天,当我们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外公。一开始妈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开始铺桌布准备吃饭。
“去花园里叫外公回来吃饭。”她对我说。
但是外公不在花园里。
“他可能在楼上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吧。”
可是他也没有在那里。
“早上我们带福乐皮一起出去的时候,他还在。他抱着那只鹅走来走去的。”爷爷向妈妈报告道,“我们跟他打招呼,可是他没理我们。”
“那他看起来怎么样?很正常吗?”
“是呀……”奶奶答道,“……不过也有一点怪怪的……不过,你知道的,你爸爸总是有一点那个……”
妈妈差一点就把门摔到她的鼻子上去。
“菲丽丝塔,我们能帮你什么吗?这个可怜的男人,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麻烦……”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奶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妈妈坐下,手支撑着头,但随即又跳起来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要她安心地在家等,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每次妈妈很激动的时候,爸爸总是比较镇定一点。他说这是因为他比较理智,不像妈妈总是感情用事。爸爸真不愧是个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