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感到不很体面,他还得照旧光着身子打着赤脚,向这个庄园走去。果然不错,他走不多远,就找到了这个庄园。他连连敲了几下大门。
“谁胆敢这样急促地敲老爷公馆的大门?”贵人的邸宅,门并不是一敲就可以开的。
“是我,”乔威尼说,“你们当今的皇上。”
“什么皇上?皇上怎么会到这里来敲门?你再胡说,我就请老爷宰掉你!”
“你这个奴才!”乔威尼说,“难道当今的皇上你都不知道?”
“皇上——真是天晓得!”门房说着就笑了起来,“见你的鬼去吧!”
门房的无礼,激起了他极大的“愤怒”。
“如果我不是皇上,那么我是谁?”乔威尼吼起来。
门房打开一个门缝,瞧了他一眼,见他赤身裸体,也“愤怒”起来。
“你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屑于知道,”门房说,“且不说你是赤身裸体,就是你穿上皇袍我也不相信你是我们的皇上,因为皇上刚刚骑着一匹骏马,在一群声势浩大的狩猎队前面奔驰过去。听,马蹄的声音离这儿还不远呢!”
“奴才,我告诉你我就是皇上,”乔威尼更“愤怒”地说,“在这个国土上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凌驾在我之上,赶快禀告你的主人出来迎接我。你这样无礼,他会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你等着瞧吧!”
门房发出一声讪笑。为了好奇,他把门开得更大了。仔细地看看乔威尼,他想他面前站着的这个裸体汉子,一定是一个疯子,当然不能请他的主人来“迎接”这个疯子。不过,为了使他的主人来分享他的逗乐,他竟打破常规,把乔威尼领到他的主人那里去。
不用说,主人一见到这个自命为皇上的人就倒退了三步。要不是他被这意外的惊奇所迷惑,他会当场就踢乔威尼几脚。他立刻把头掉向他的门房,厉声地问:“谁叫你把这个赤身裸体的流浪汉带到我面前来?你不要命吗?”这位老爷大发雷霆。因为他感到他被这个不知羞耻的流浪汉开了一个玩笑,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乔威尼看到这个受过他多次恩惠的下属如此不尊重他,同样也大发雷霆。
“跪下!”他按照他的习惯下命令说,“赶快乞求恩典,保全你的性命。我是你的恩主和皇上,难道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我的恩主和皇上!你好大胆!这简直是对我的人格的莫大的侮辱。你还要不要命,赶快跪下求饶!”
“我跪下求饶,看来你真的不要命了!”乔威尼说,他下属的狂妄,使 他感到惊愕、愤慨,“你这个卑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忘记了我多次给你的赏赐,忘记了是我赐给你爵位。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竟这样地接待我!”
“好吧!我现在就满足你的需要。”庄园主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气冲冲地把脸掉向门房:“我命令你立刻把这个厚颜无耻的汉子押下去,结结实实地痛打他三百板子,打完立刻赶他出去,叫他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跟我开玩笑的。”
这位皇上的威吓、抗议和反抗,全都不能发生作用。庄园主对他藐视地啐了一口痰,掉头就回到他的客厅里去了。门房按照主人的命令,在他屁股上劈劈拍拍地打了三百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然后他在讥笑和辱骂声中,被推出门外,接着大门就在他的背后嘎的一声关上了。
这位皇上就这样呆在门外,成为他这个“伟大帝国”里一个最可怜的人。这时却也有一个人可怜他,那就是在庄园主厨房里干洗碗这类杂活的小厮。他刚从附近的一个镇上买东西回来。他以为乔威尼真的是一个乞丐,无辜挨了主人的痛打——因为主人很吝啬,平时一见到乞丐到来就叫下人痛打。他怜悯这个乞丐,送给他一个装土豆的破麻袋,作为他赤身露体的掩盖。
乔威尼全身酸痛,满腔的怒火和气恼也无处发泄,——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侮辱和鞭笞。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又不知往哪里走好。他想立刻找到那一群和他一道出猎的随从队伍或者找个能认出他的真相的人。真是谈何容易:他身上有伤,又是赤脚,真是寸步难行。而他又不得不拖着艰难的步子,在炽烈的阳光下,走一阵,歇一程。好不容易他远远地又瞥见一幢华丽的房子。这是一个豪富的贵族的公馆。此人曾经是他的最亲密的老朋友,一个退休了的老臣。
“他一定会认得出我!”乔威尼满怀信心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