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聊的有很多。柯林似乎永远听不够迪肯和队长和煤灰和坚果和果壳,还有叫跳跳的马驹。玛丽和迪肯跑着绕到林子里看过跳跳。它是匹很小的、毛发糙乱的旷野马驹,缕缕鬃毛挂到眼睛上,一张漂亮的脸,丝绒般的鼻子拱着嗅着。它吃旷野上的草,相当瘦,可是它精悍得厉害,仿佛那些瘦腿里的肌肉是铁质弹簧制造。它一见到迪肯,就抬头柔嘶,它朝他快步小跑,把头越过他的肩膀,然后迪肯对着它耳朵说话,跳跳用奇怪的嘶叫、吹气、喷鼻回话。迪肯让它把小小的前蹄给玛丽,用丝绒般的口鼻吻她的脸蛋。
“他真的明白所有迪肯说的吗?”柯林问。
“看起来他明白,”玛丽回答,“迪肯说任何动物都能明白,如果你们肯定是朋友,但是你们要肯定是朋友。”
柯林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他奇怪的灰眼睛仿佛盯着墙,可是玛丽看出他在思考。
“我但愿我能是动物的朋友,”最后他说,“但是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动物可以交朋友,我不能忍受人。”
“你不能忍受我吗?”玛丽问。
“不,我能。”他回答,“这很滑稽,但是我甚至喜欢你。”
“季元本说我像他。”玛丽说,“他说他敢担保我们两个脾气一样难缠。我觉得你也像他。我们三个是一样的——你、我、季元本。他说我们两个多没啥可看的,我们内心和看起来一样乖戾。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没有认识知更鸟和迪肯以前那么乖戾了。”
“你有没有觉得想仇恨人?”
“有,”玛丽毫无感情地回答,“要是我看到你是在遇到知更鸟和迪肯以前,我会痛恨你的。”
柯林伸出瘦手,摸了摸她。
“玛丽,”他说,“我宁愿没有说过把迪肯赶走的话。你说他像个天使的时候,我恨过你,嘲笑过你,但是——但是也许他真的就是。”
“嗯,那么说真是滑稽,”她坦白地承认,“因为他的鼻子确实是翘起来的,他有张大嘴,他的衣服上全是补丁,他说着宽扁的约克郡话,可是——可是如果天使真的来约克郡,住在旷野上——如果有约克郡天使——我相信他应该懂得绿东西,知道怎么种它们,他应该懂得怎么和野生动物说话,像迪肯那样,野生动物会知道他肯定是朋友。”
“我不应该介意迪肯看着我,”柯林说,“我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