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弗拉基米尔城人,那里的小市民。名叫马卡尔谢苗诺夫,父称是谢苗诺维奇。”
阿克肖诺夫抬起头来问道:“谢苗诺维奇,你听没听说弗拉基米尔城的商人阿克肖诺夫家里人的情况?他们还活着吗?”
“怎么没听说呢!他们是富商,别看老头子流放西伯利亚。那老爷子想必跟我们一样犯了罪。你又是犯了什么罪啊,老大爷?”
阿克肖诺夫不爱讲自己的厄运,叹了一口气,说:“我犯了罪,服……26年苦役了。”
马卡尔谢苗诺夫说:“到底是什么罪啊?”
阿克肖诺夫说:“反正是罪有应得。”
他不愿再说下去,别的囚犯就对新犯讲了阿克肖诺夫流放西伯利亚的经过。他们说,途中有人杀了一个商人,把刀塞在阿克肖诺夫的旅行袋中,他就被冤枉判了刑。
马卡尔谢苗诺夫听了,看了看阿克肖诺夫,然后拍了拍膝头,说:“啊,奇巧呀!真是奇巧呀!老爷子,你可真老了啊!”
大家问他奇巧什么,在哪里见过阿克肖诺夫。他不回答,只说:“哥儿们,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真是奇巧啊!”
这句话使阿克肖诺夫想到,说不定这位新来的伙伴知道是谁杀了商人,于是他说:“谢苗诺维奇,这事你以前是不是听人说过?大概你以前见过我?”
“怎么能没听说啊!流言走千里。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算听到过也忘了。”
马卡尔谢苗诺夫说。
“你也许听说过,是谁杀了那个商人吧?”
阿克肖诺夫问。
马卡尔谢苗诺夫笑道:“嘿,刀子从谁的袋子里发现当然就是谁杀的。即使真有人把刀塞给你,没抓着就不是凶手。再说,别人怎么能把刀塞到你的行李袋里去呢?袋子不是在你的枕头边吗?你会听见响动的嘛!”
阿克肖诺夫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他就是杀死商人的真正凶手。他站起来走开了。这一天,阿克肖诺夫整夜都睡不着。他心里异常烦闷,他想起妻子最后一次送他出门到集市去的情景,眼前出现了她的容貌和眼睛,耳畔响起了妻子的话语和笑声。
接着他想起了孩子们,还是那时候的样子,小小的身材,一个穿着皮袄,一个抱在怀里。他还回忆起那时的自己,快活年轻,他被捕的时候正坐在车马店的台阶上弹着吉它,还挺快乐。他又记起他那受鞭打的高台、行刑的打手、围观的群众、镣铐、囚犯、26年的流刑生涯,直到衰老,他苦闷得恨不能一死了之。
“是那个坏蛋造成的!”
阿克肖诺夫想道。
于是,在他心里产生了对马卡尔谢苗诺夫的强烈憎恨,他要不顾一切地报复。他向上帝祈祷了一夜,可是怎么也平静不了。第二天他不想走到马卡尔谢苗诺夫跟前去,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样过了两周。阿克肖诺夫夜夜未曾入睡,苦闷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天夜里,他在囚室中走动的时候,发现有泥土从一张铺板下面撒了出来。他停下来看了看,忽然,马卡尔谢苗诺夫从那张铺板下钻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望着阿克肖诺夫。阿克肖诺夫想走开,不去理他,可马卡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他正在墙脚下挖一个地道,利用到外面出工的机会,每天用长靴筒把泥土带到外面去。他又说:“老爷子,我把你也带走,不过你别吭声。要是你说出去,叫我挨鞭子,那我可饶不了你——那我就杀了你。”
阿克肖诺夫面对着仇人,恨得浑身打颤。他抽出自己的手,说:我用不着逃走,你也用不着再杀我,你早已把我杀了。至于我会不会揭发你,那就听上帝的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