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农民也是这样想的。”猎人说,“妇女和姑娘们在冬天的晚上总要点灯纺纱,她们也不是一个人留在家里,因为那样纺着纺着会睡着的,她们总是聚在一间所谓的灯屋里,大家一面干活,一面讲故事。”
“是啊,”车夫接着说,“但她们讲的故事往往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她们讲的是什么在草地上行走的火怪,或者是在夜间作祟的妖怪,以及吓唬人和牲口的幽灵。”
“她们讲的故事,当然不是最好的,”大学生回答说,“我承认,我是非常反对讲这些鬼怪故事的。”
“哎,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圆规匠大声说,“我听到一个可怕的故事时,总是感到很高兴。这就像外面雷鸣电闪,狂风暴雨,自己睡在屋子里一样,听到雨点打在瓦片上,自己却在干燥的地方感到很温暖。是啊,点着灯,大家在一起,听人讲鬼怪故事,那种感觉是又满足,又安全。”
“可是事后呢?”大学生说,“如果有人轻易地相信可笑的鬼怪故事,那么等到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时,不会感到恐怖吗?他不会去想故事中可怕的情节吗?我一想起童年时听过的鬼怪故事,直到今天还感到生气。我是一个活泼、机灵的孩子,也许显得过于好动,所以奶妈并不喜欢我。她没有办法让我安静,就想办法吓唬我。她给我讲了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的故事,讲它们如何在房间里作祟。如果有一只猫在地板上走动。玩耍,她就神色慌张地凑近我的耳边,悄悄地说:‘听到了吗,孩子?那个死鬼又在上楼下楼了。他把脑袋挟在腋下,但他的眼睛却像灯笼一样闪闪发光,他没有手指,全是爪子。他要是在黑暗中抓到一个人,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大家听了这故事都哈哈大笑起来,但大学生却接着说:“当时我还年轻,不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编造出来的。我不怕大猎犬,我能把每一个小伙伴都摔在沙坑里,可是,我一到黑暗中,就吓得闭住了眼睛,因为我相信,又到了那个死鬼出来的时候了。我害怕到这种地步:天一黑下来,我不敢一个人走出门外。父亲看到这种情况,给了我不少惩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摆脱不了这种幼稚的恐惧,这全怪我那愚蠢的奶妈。”
“是的,这是一个大错误,”猎人说,“人们不该给孩子讲这种荒唐的故事。我认识一些勇敢而又能干的猎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平时,他们面对着三个敌人也不会畏缩──可是,当他们深夜守在林中捕捉野兽或偷猎贼时,他们会突然变得胆怯起来,因为他们会把一棵树当成可怕的鬼魂,把一丛灌木当成妖怪,把几只萤火虫看做精灵的眼睛,这精灵也许正在黑暗中窥伺他们呢。”
“我认为,”大学生说,“这样的故事不仅对孩子们是有害的,而且对任何人都是有害的。有哪一个明智的人愿意谈论这类鬼怪的行为呢?这些玩意儿其实只在傻瓜的头脑里出现,在那里作祟,在别的地方是没有的。这种故事对乡下人危害最大,他们荒唐和愚蠢地相信这类故事,而纺纱间和酒店又是孳生这类故事的场所,那儿的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用令人可怕的声音讲一些恐怖的故事。”
“是的,先生!”车夫说,“你说的话有道理。有些不幸的事恐怕就是因这类故事造成的,我的妹妹也因此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