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气消了,你再去劝她。"李霞说,"你必须对她说,她其实是代表许多人去决赛的,其中也有我李霞一份,她把这机会看得一钱不值,说放弃就放弃,就等于嘲笑我李霞,"
"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让我怎么想?"李霞气呼呼地说,"有一种人,别人会说他应该成功,而他却不成功;那个人会是什么心情?"
洁岚看着远处,那儿有几个矫健的长腿的男生跑来跑去,不知在为什么忙碌。每个人都这样,各揣有一份想法,可每个人似乎都有苦楚。她忽然觉得世界有些难以测透的深奥。她愣怔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张玥也有难言之隐,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东西,但得的不踏实!"
李霞想了想,说:"这倒也是,她看上去不像轻飘飘的样子!"
洁岚一直到放了学,才在楼梯口遇上张玥。那女孩眼睛盯着自己的纤小的鼻尖,闷闷不乐地告诉洁岚,整个校园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应该是李霞上,仿佛她张玥耍了什么手段。
张玥凄苦地说:"命运对我多不公平!我问过妈咪,她说我和李霞得分相仿,但一个学校不可能上两个决赛者。我想应该我放弃,我真的那么想,我敢对天起誓!可最后肖老师还是决定让我去!"
"肖老师决定的?"洁岚大惊失色,忽然想起那个中年人疾速的看上去很潇洒的回避。
"对!马伯伯说的,为了公正,最后是征求指导老师意见的。"张玥说,"马伯伯绝不会说假话,我信赖他!"
洁岚劝了张玥好久,直到那女孩破涕为笑。她说:"那我就不放弃,好好应试,决赛要是失败了,我就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隐姓埋名,一年给你寄一张圣诞卡!"
"别想这么多,你只要努力了,听过你歌的人都会懂得你的!"
劝走了张玥,洁岚又遇上了新麻烦。因为李霞整夜在宿舍里唠叨:
"我真想对着肖老师鞠一躬,看他难过,我多么伤心!"
颜晓新也是肖老师的崇拜者,她画的马匹匹雄健,那步履不知哪里使人联想起肖老师走路的姿态。她说:"他确实呕心沥血,只有李霞是他最认真培养的得意门生,他把这当成一大收获!"
洁岚终于没把听来的话告诉她们,她不忍那么做,她们心里有一块很神圣的绿洲,她怕有人在那儿踩上一脚。她祈求自己的直感是错误的,肖叔叔是妈妈的朋友,在这个茫茫人海的大都市中,她一直把他看作半个亲人,看作依靠,不愿意把那些模棱两可的猜测安在他的身上。
天完全黑下来时,刘晓武匆匆忙忙跑来敲门,他刚理了发,发式绝对新潮,身上带着一种喷发定型水之类的香气,他看来气色很好,嗓音宏亮。
"这几天太忙了,手头全是事,所以没抽出空来!"他说,"虽然是个小干事,可其实连场长的工作总结都得我起草,场长开会,我列席参加,多少也能出谋划策,实权还是有的!"
"你真行!"洁岚敬佩地说。
"真心话吗?"
"当然!"
李霞和颜晓新同刘晓武搭讪了几句,就结伴出门为李霞爸爸买火车上吃的食品了。李霞仿佛找回个失散多年的父亲,对他的感情陡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剩下他们两个在灯下对坐,每逢这时,刘晓武的声音就变得特别温柔。
"你瘦了,洁岚!"他说,"读书读得太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