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用最小的帆面借风力斜进的好处,就是把船身最结实的部分对着浪头,并且维持了原有航向。然而,这样行驶也并不是没有危险,因为船可能落到两浪之间广阔的深槽里爬不起来。但是,门格尔此时无选择的余地,只好用微帆斜驶的方法,只要桅杆和船帆不被风打下来。船员们都在他的面前,随时准备着,哪里要人手就到哪里去。船长把自己用绳子绑在护桅索上,注视着狂怒的海洋。
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人们希望天亮时风暴会减弱下去。但是希望落空。快到早晨8点钟的时候,狂风比以前更猛烈,变成飓风了。
门格尔一声不响,但是心里在为船和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担忧。邓肯号倾斜得厉害,甲板的支柱咯吱咯吱地响,有时浪头打到主桅上伸出的辅杆。有一阵子,全体船员都以为船爬不起来了呢!当帆被吹出帆框,象只大白鸥要飞掉似的,已经有些水手拿着斧头要砍断那大桅杆的护桅索了。
船居然又漂起来了,但贴不住浪,又没有方向,颠簸的很,桅杆几乎要折断。象这样驶法,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船体已经受不住了,只要边板一散,接缝一裂,波浪就会冲进来。
船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扯起一个三角帆,任风吹。这片小帆不知扯了多少次,费了几个钟头的工夫才扯好。直到下午3点钟,那三角帆才拉在主桅的辅杆上,听风摆布了。
于是,邓肯号在一块小帆布的作用下被拖带起来,它开始以无法计算的速度飞驶着。就是这样,它向风暴赶着它去的东北方驶去。它必须保持最大速度,因为只有靠速度才能获得安全。有时,它越过巨浪,以那锋利的船尖划开浪条,象鲸鱼一样钻了进去,浪头从甲板扫过,由船头扫到船尾。有时,它的速度和浪头一样,舵已失去作用,因而左闪右闪,几乎把船闪翻掉。有时,在飓风的推动下,浪比它快,于是浪头跳得比船顶还高,以迅猛不可阻挡之势,从船头到船尾,扫过甲板。
12月15日一天一夜就在这样的险境中度过的,一会算作有点希望,一会儿又失望了。船长一会儿也没离开自己的岗位,一点东西也未吃,虽然表面上保持冷静,但是内心却惊慌失措,那双眼睛老盯着北方的朦胧雾影。
可不是吗,一切危险都是有可能的。邓肯号被打出了航线,以无法驾驭的速度向大洋洲海岸奔去。船长自然而然地感觉到有一种灾祸在威胁着他。他时刻怕触礁失事,碰得个粉身碎骨。他估计大洋洲海岸在风前距离不能少于10公里,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靠岸就是遇难,就是沉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奔驰要比触礁好万倍,因为海浪虽急,总有法子自卫,至多听命它摆布罢了;若是风暴把船吹到岸边一撞,那可完蛋了。
门格尔找到爵士,和他作了一次特别谈话。他毫不掩饰,说明当前处境;他是个不怕牺牲的海员,将无比镇静地面对现实;最后,他说也许不得已而为之,让邓肯号向海岸撞去。“为了救船上的人,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爵士说。
“海伦夫人怎么办?格兰特小姐怎么办?船长又说。
“我到最后关头会告诉她们的。船果真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你通知我一声。”
“我那时自然会通知您,阁下!”
爵士又回到女客们身边。女乘客也感觉到危险就要到来,但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她们也表现出很大勇气,至少不在男同胞之下。这时,地理学家不合时宜地大讲大气环流理论,小罗伯尔直竖着耳朵听着。他给小罗伯尔讲述西非旋风、羊角飓风、直线台风之间的许多有趣的比较。至于麦克那布斯,带着宿命论观点哎声叹气,静候世界末日的降临。
快到11点钟的时候,风暴仿佛软了点,湿雾散开了。在迅速地明朗当中,船长看见了一片低地,在下风3公里远的光景。船正对着陆地奔去,前面浊浪淘天,高得出奇。门格尔立刻明白浪头遇到坚实的阻挡才会蹦得这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