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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为什么要这样做?”

“别人会拿你做文章的。无论是吴派还是杭派,都会拿你做文章,所以你必须隐藏起来。“

这一次白夜是真正地吃惊了,她挣脱了得茶的拥抱,瞪着他,轻声地叫了起来:“可我是为了见我的父亲才回来的!”

得茶低下了头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没有一点别的原因了吗?”

“也为你,但不是现在的你。我没想到你卷得那么深,你失去的会比得到的多。“

“我知道,我想过了,但我还得那么做。”

白夜像突然生了大病似的,脸上的红光一下子黯淡了。

“那么说你还是不能同意我去见我父亲!”

他点了点头。他们僵持在了那里,突然她抓过大衣就往外面冲,早有准备的得茶一下子就把她抓住。她一声不吭地就和他扯打起来,没打几下,就听到门口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开,他们立刻住了手。得茶说:“别怕,是迎霜。”

白夜一边掰他的手一边说:“我怕什么?我谁都不怕,你放我走,我要见我的父亲!”

他们又开始在花木深房里拉扯起来,得茶的力气远远比白夜想像的要大得多,他擦住她的那只套着两只黑袖章的胳膊说:“你不能露面,因为你现在还是吴坤的合法妻子,你自己的事情还要静观事态,更不要耽误你父亲的事。杨真先生几乎被他们打死,当务之急要把他先救出来,你要理智一些,不要因小失大,听见了没有!”最后一句话他是不得不咆哮出来的,虽然声音压得很低,因为白夜看上去有些丧失理智。

原来得茶一直不敢告诉杨真挨打的事情,现在不得不说,白夜听到这里,手松了,双手一把就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说:“这是可以想像的,可以预料的,从北到南,到处都在死人,你要是不那么说,这才奇怪呢,是不是?”她那样子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客厅里那几个杭家女人进了花木深房,一股寒气被她们夹带了进来。寄草厉声轻喝:“得茶你干什么?” 白夜这才想起来,一把抓住寄草的前衫胸口就问:“姑婆,我爸爸快被打死了?”

寄草白了得茶一眼,说:“哪有那么严重?挨倒是挨了几下,文化大革命,谁能不挨几下?你看我,我都被他们用臭柏油浇过。”

白夜放下了抓住自己头发的手,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了她和她父亲的处境。寄草姑婆故作轻松的口气中透露出的完全是相反的信息。她开始明白得茶为什么会有点像吴坤。可是要把她藏起来,这是她绝不愿意的,她无力地坐倒在炉边,双手捂脸,摇着头,她的身影毛毛茸茸地映在墙上,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囚犯。

叶子见此情,使了个眼色,大家开始收拾刚才被弄乱的房间。正在此时,迎霜的脚步又响起,她的声音在子夜的雪天中格外清晰——来了,来了-…

叶子手忙脚乱地拍着胸,说:“这个迎霜,现在已经半夜三更了,还那么叫。人家不吓死,他爷爷都要给她吓一跳呢。我去看看!”要去拉门,就听门外一阵骚乱的脚步,门被一阵强力推开,人未进,声音已经进来:“杭得茶,你给我把人交出来!”说话间,吴坤一阵风般地杀了进来。

翁采茶把电话打到吴坤那里的时候,他正在赵争争家吃年夜饭,赵争争的母亲半盛情半要挟地把他弄到她家里。他一边喝酒一边听那老头回忆他和副统帅的战斗友谊。老头喝了一点酒,心情也愉快,谈笑之间也不时透露一点内幕,在吴坤听来,那都是高层之间的分分合合的政治斗争。吴坤对这些话题天生是感兴趣的,他像一个虔诚的小学生在听政治课,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吸收到的政治营养。他也豪饮了几杯,年轻气盛的心一时就膨胀起来,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他的新对手:杭得茶啊杭得茶,你那么徒劳无益地死保杨真干什么呢?你知道这场运动的真正目的何在吗?他过去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一直是反感的,以为那是投机取巧的代名词。现在他开始明白什么是时务,什么是识时务。大势所趋时,逆历史潮流而动者,绝无好下场。杨真被打时他升上来的那些内疚之情,就在此时冲淡到几乎乌有,举起杯子就对赵争争说;“争争,不用说了,当着你父母的面,这杯酒算是对你的赔礼道歉吧。”

赵争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是个十分倔强的人,从小娇宠,也不大知道害怕,吴坤那一掌是真正打到她心里去了。她就那么站着,一时不知道是甩门走掉好呢,还是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好。只听父亲说:“行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起码的政治素质还是要具备,都那么冲动不冷静,将来怎么接无产阶级这个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