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龚头,我听人家都叫你‘骗自己’。干嘛‘骗自己’呢?”
老龚头苦涩地一笑,说出一句真心话:
“为了不找别扭。人不能太明白。过去老人们不是爱说一句,叫做‘难得糊涂’吗?”
贺达再呆不下去,匆匆向龚家老夫妻俩告辞而去。他在返回公司的路上步履匆匆,好象竞走一样,话也不说,仿佛有股气顶着他朝前奔。谢灵迈着大步才勉强跟上,扯得大腿叉子疼,裤裆的扣子绷掉一个也来不及去拾。
进了公司大楼,人已下班。大楼显得分外宁静。值班的老商递给贺达一个纸条,说是一个青年人留给他的。他打开一看,竟是邢元留给他的。上面的字真难看,好象一堆横七竖八爬在上面的苍蝇,内容却叫他耳目一新;
贺书记:
您托我的事办了。没想到郗师傅住得这么难。今后有房子,先让他住,我决不跟他争。邢元。
贺达心里感到象阳光透入那样亮堂和舒适。他心里生出许多感触,只是一时来不及往深处思索,谢灵却在旁边问:
“您刚才说我缺少点什么,您一直役告我。跑了一圈,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贺达一怔。望着他笑嘻嘻、龇着门牙、过分精明的一张脸,歪着头面对他,话里不无讥消地说:
“你缺的,竟然还没找到?”
“找到什么?”
贺达告诉他普普通通两个字:
“感情。”
“感情?您别开玩笑了,这算什么呢。”谢灵笑道。他以为贺达在和他打哑谜。
贺达忽然懂得一个道理:缺钱好办,缺少感情无法补充。感情不能借,挤也挤不出来。缺乏感情的人很难被感动。这就使他明白,为什么有些人面对别人的艰难困苦。竟会那么无动于衷!
谢灵晚上要去看电影,急匆匆走了,贺达回到家,爱人去接孩子,还没回来。他把一天来经历的事细细想一遍。有时,人在一天里比十年中成长得还快。他今天就是这样。特别是谢灵讲的那些处世格言,使他多年来不曾看透的东西一下子彻底清楚了。他应当感谢谢灵,帮助他把那么多感性认识概括出精辟的理论。这也就使他心里的主意更加坚定。他一时心血来潮,捉笔展纸,画了一大块顽石,还题了一首顽石歌:
凿不动,砸不开,不挂尘土不透水,老君炉里炼三年,依旧这个死疙瘩。
写完之后,不由得孤芳自赏地念了两遍。他大喜欢自己瞎诌的这四句打油诗了,心里有种痛快的感觉。这感觉象把扫帚,一时把白日积在心里的烦扰扫却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