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工人一听邢元这机灵巧妙的答话,不觉都啧啧称绝。伍海量无言对答,只好说:“外贸退回那两万个长了霉的彩蛋得赶快拉回来。怎么,你今儿不大舒眼?”他用柔和的话哄着邢元,生怕邢元给他一个硬钉子,“不过这事还非得你不行。没你办不成。嘿嘿……”
虽说伍海量曾是轻工业技术学校的学生,但在工厂混油了,天性和善,学不会心硬手狠,却早学会了厚皮赖脸。
“少来这套!别把我往高处抬,再撒手掉我!老伍,这事你少管。你是管技术的,生产归人家关老爷和王大拿管,彩蛋出问题有你的嘛?你想当厂长?好吧--”他一手从伍海量手里拿过帽子,不管歪斜地扣在头上,然后交盘手臂,往肚子上一放,扬起下巴说:“你先分给一间房子吧!你要是象那帮头头们答应了不算,哼,秃蛋再来求我!”
这两句话,等于把他两天来装病怠工的底儿泄了。原来这小夫妻俩阴阳怪气,闹罢工,撂挑子,是给头头们一点颜色看:房子分配方案一直是个谜。那几个工人一听邢元的话里有蹊跷,便撬乎着说:
“邢没准儿,我们都听说,房子不是你稳拿一间吗?”
“稳拿?狗屁!这回公司的工作组一来,戏法又重变了。我那间吹了!”
王宝接过话说:“吹不了!凭什么吹?谁敢?你告我,咱哥儿们拿三百八的电电死他!”这话好象是为邢元打抱不平,实际是挤他往下说。
“谁说不敢?这工作组是公司新来的那个姓贺的书记派来的。我早就听说过,这个姓贺的原是局技研所的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家正想做出点样儿给别人看。咱厂那群捞不上房子,急了眼的,腾起哄,往上反映。要不公司会来插手?”邢元气哼哼地说。
“公司不插手,你们几位又得手了!”刘来靠着药柜,抽着烟,不紧不慢的话里含着冷嘲热讽。
“嘿,大胡子,你还别气,小心生气长癌。人家该得手的照样得手。就说人家关老爷,在公司里、局里、市里有多少人?工作组来了还得帮他的忙,帮不了我的忙,也帮不了你的忙!”邢元听出刘来嘲讽他。有意回去几句。
“怎么,这房子也有关老爷的?他城里不是有两大问吗?”王宝紧着问。
“弄来这房子他自己住,城里那两间给他闺女儿子!”邢元心里有火,平日嘴里那道闸也关不住了。
“你别胡扯了,人家关老爷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刘来假装不信,故意刺激他多吐出一些秘密。
“我?我嘛不知道。头头们上下班,出门开会,坐在汽车里嘛都说。还有武大郎一间呢!”
“别胡安,哪能有我的份儿!”伍海量虽然这么说,意外的好消息使他那张短脸闪
出惊喜的光彩。邢元说:
“我不骗你。我也不跟你争。要是分房给你,我服气,咱俩条件一样,都是倒插门女婿,住着老丈人的房子。可是咱一条男子汉不能总寄人篱下。当然你比我更难,你老婆又和别人结了婚,你住在人家算哪一号?多窝囊!我就是不眼那群头头们,哪件事他们不吃香喝辣的?天天上班,干脆说就是找便宜来的。他们要把我惹火了,我把他妈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兜出来。咱光脚不怕穿鞋的。无产阶级、天不怕地不怕!”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没鼻子没眼儿的事别随便往外扔。”伍海量阻止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