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于也连忙站起来,一边答应是,一边往后退。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他竟像日本女人一样,把残缺不全的双手捂在膝盖上,一直猫着腰退到门外去了。
丁于走后,玉旨一郎便命校役把王一民请来。他请王一民坐在沙发上,又亲手沏了一杯茶,送到王一民面前,然后说道:“方才了主任当我说,自从罗世诚死了以后,你们班级的学生不断对他进行咒骂,而且要图谋不轨,滋生事端。因此他提出要请警察、宪兵。特务进学校来镇压,要抓学生和老师,而且是以你们班级为主要目标。对他这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给您听,但是我已经和您说过:我要交您这位中国朋友,对朋友总要推心置腹,以诚相见吧。您说对不?”
玉旨一郎说完这番话就直愣愣地看着王一民。王一民心里很不安,他当然清楚他那些学生最近的悲愤情况,尤其是和罗世诚要好的一些同学,都立志要为罗世诚复仇。以肖光义为首的几个青年团员,甚至已经制定了一个左倾冒险的蛮干行动计划。对这些,王一民已经进行了一些说服教育工作,直至对团员下了硬性规定。现在听王旨一郎一说,他的心真要悬起来了。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他那些心爱的学生遭到无代价的牺牲啊!因此,他就忍不住地对玉旨一郎说道:“谢谢您能以诚相见。但不知您对了主任那些主意怎么看?您要采取什么……”
没等王一民说完,玉旨一郎就摆摆手说:“我什么也不想采取。我要保持学校的平静,我要让学生能好好读书。但是据我了解,他和教育厅副厅长獭川先生的关系很近。懒川喜欢吃松花江的大乌龟,他就想法给抓最大个的送去。也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能把乌龟的祖宗弄到手。獭川因此很欣赏他,也听他的话。对一中的事情,因为碍于我的情面,还没好意思直接插手。但是如果事情出多了,闹得越来越厉害,到时候新旧账往起一加,獭川再一逼,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玉旨一郎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王老师都明白吧?”
王一民直望着玉旨一郎那张中国式的圆脸,这张圆脸表现出来的是一股严肃认真的神情。王一民也注意看着他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一扇窗户,他想透过这扇窗户看到他心灵中的隐秘——更准确地说是想要捕捉到一点狡诈的目光,或者是不敢正视的转动或旁移。但是这些王一民都没有发现,这真使他有些困惑,不由得想道:如果此人真是坏蛋,那就会坏得特别阴险可怕,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坏蛋;若是让他去当演员,也会成为无与伦比的表演家。但是现在却只能使你相信他。于是王一民也表现诚恳地对玉旨一郎说:“您说的我理解。我将尽我班主任的力量,尽可能不给学校带来麻烦和损害。”
“您能不能把‘尽可能’三个字去掉,改成一定做到呢?”
“不,我只能尽可能去做。我们班级五十多个学生,我不可能把每一个学生的情况都了解得很清楚。也不可能让每一个学生都听我的话。我不能做任何超过我力量的承诺,超过一分就是讲了一分假话,超过十分就完全变成了谎言。这样的假话和谎言您乍听起来也可能觉得很顺耳,但是当事实证明那是假的以后,您就会唾弃这样的人。所以我还是要说‘尽可能’,而且愿意把这‘尽可能’加强。”
“您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我就期待着您把这‘尽可能’尽可能地加强吧。”说到这里玉旨一郎微微一笑,接着就像很随便似的问王一民,“罗世诚的家里您去过没有?”
王一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