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帮我请个大夫,我二婶摔个马趴,够劲,够呛,要死要活,正在家叫唤呢。”
“叫她叫去。坐下来听戏,我再叫壶茶。”八哥说着按惹惹坐下,朝小伙计一招手,要茶。
惹惹赛坐弹簧,一挨就蹿起来,说:
“救人赛救火,我哪坐得住。不冲我二婶冲我二叔。我二叔人虽怪,从没给我脸子看,过去也没少帮我。”
“你眼里都是好人。看出坏就闹,闹完就全好。我看你二叔二婶,抬头老婆低头汉,一阴一阳。一个皮儿好,一个皮儿坏,里头全一样。”
“那就冲你嫂子,行吧。”
“有她嘛事?告她,保准她不叫我管。”
“不瞒你说。就是她叫我来找你的。”惹惹说。
八哥忽见惹惹腮帮上有个红红大巴掌印。小眼一转说:
“还为那金匣子?”
惹惹左右一瞧,压低声说:“这事天底下只有你知道。你非得叫我折脸求你不成?咱还叫嘛哥们儿呢!走——”正巧伙计端壶来,惹惹掏几个铜子儿“当啷”扔在桌上,朝这伙计:“这壶大少爷请你喝了!”拉起八哥推着后背一直出戏篷子,急着问八哥:
“快说,去请谁?”
八哥笑道:
“天津卫大夫都在咱肚里。华忙活着,也得跟咱论哥们儿。你先回去等着,我管保请来头号大能人。”
“我就喜欢能人,我跟你去!”惹惹眉开眼笑。
两人说着笑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走着。惹惹面赛涂脂涂粉,八哥脸赛壶底锅底,惹惹走路腆肚,八哥走道猫腰;两人东西左右拐几个弯儿,来到果市口一家大药店瑞芝堂前,八哥进去把个秃脑袋精瘦的小子,扯耳朵拉出来说:
“老亮,黄家大少爷的亲妈把尾巴骨摔了。快告我,天津卫哪位大夫专治跌打损伤、伤筋动骨?你要拿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唬弄我,你八哥就叫你们老板辞了你!”
老亮揉着耳朵,眯一只眼笑嘻嘻说:
“八哥向例口硬心软,哪是铁肠子!兄弟我正愁没机会给你报思呢。骨头的事,您非得找神医王十二不可。前儿,满天飞在天挂茶园唱《铁笼山》,一个跟斗打台上栽下来,脑袋戳进胸脯,叫王十二几下就抻出来啦!药就是打我们这铺子里抓的。”
“王十二还用你吆喝?他十年前就和我论哥们儿。不过咱身子骨是铁打的,没用过他,他倒使过我,那次他腿肚子转筋,还是叫我连捶带揉帮的忙。哎,老亮,他当下住在哪儿?”
“您不是认得他吗?”老亮眯着小眼逗他说。
“你耳朵瞎了,没听我问——我是说他当下住在哪儿。你想拿我怄?”
“哪能?十二爷一直住在西北角贞士街庆合成当铺旁边那大红门里呀,要不我陪您去。”
“没挪窝就好找。老亮,后响多弄点酒,招呼狗圣、扛头、孙猴子全到我家,下酒的东西归我预备,咱们闹闹。”八哥说完,给老亮后脑勺拍一巴掌。老亮脑袋根毛没有,声音好脆,赛拍西瓜。随后招呼惹惹就走。
老亮揉着后脑勺,嘻皮笑脸说:
“您未必能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