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爷说季范先生家有一间大客厅,能容下一百人吃酒。神仙会自然就在客厅里举行。那时候还没有电灯,季范先生让我们的老爷爷去买了几百根胳膊粗细的大蜡烛,插在客厅的角角落落里,天没黑就点燃,弄得客厅火光熊熊,油烟缕缕,好像起了火灾。季范先生又让老爷爷差人发出帖子去,请城里的军政要人、士绅名流来赴神仙会。季范先生拉回家二十八个婊子的消息传遍了城里的角角落落,那些名流要人们正纳闷着,不知季范先生要玩什么花样,帖子一到,巴不得插翅就飞来。也有心中忌惮这大年初一时日的,怕亵渎了列祖列宗,又一想人家季范先生敢做东,我们还不敢做客吗?于是有请必到。
当天夜晚,季范先生家大客厅里,烛火通明,名流荟萃,二十八个婊子忸怩作态,淫语浪词,把盏行令,搞得满厅的男人们都七颠八倒,丑态毕露,早把祖宗神灵忘到爪哇国里去。夜渐深了,烛火愈加明晃了起来,婊子们酒都上了脸,一个个面若桃花,目迷神荡,巴巴地望着风流倜傥的季范先生。有性急的就腻上身来,扳脖子搂腰。季范先生让我的老爷爷遍剪了烛花,又差下人们在客厅正中铺了几块大毯子。
季范先生吩咐众婊子:“姑娘们,脱光了衣服,到毯子上躺着。”
二十八个婊子嘻嘻地笑着,把身上那些绫罗绸缎褪下来。赤裸裸的二十八条身子排着一队,四仰八叉在毯子上,等着季范先生这只老蜜蜂。
在那个漫长的冬夜里,我们围着一炉火,听大爷爷给我们讲季范先生轶事。
“他是不是有神经病?”我问。
“胡说,胡说,”大爷爷道,“听你们老爷爷说,季范先生是个天资极高的人,诸子百家、兵农卜医、天文地理、数学珠算,没有他不通晓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神经病。”
“他不是神经病,为什么要干那么稀奇古怪的事?”
大爷爷道:“季范先生是从书堆里钻出来的人,把宇宙间的道理都想透彻了。什么叫圣贤?季范先生就是圣贤。”
其实关于季范先生的轶闻趣事我们已经耳熟能详了,但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引导着大爷爷往下讲。
“大爷爷,你讲讲季范先生点化我们老爷爷的事吧。”我的二哥说。
已经有些疲倦了的大爷爷眼睛又明亮起来。他说:“你们老爷爷二十岁那年,有一天陪着季范先生在街上走。季范先生说:‘汉三,你已经二十了,该离开我自己去打江山了。’你们老爷爷眼泪汪汪地说:‘让我再跟你几年吧。’季范先生说:‘盛宴必散。’他们走到一棵大槐树下,看到两群蚂蚁争夺一条青虫子,你拖过来,我拖回去。季范先生说:‘汉三,你明白了没有?’你们老爷爷摇着头说不明白。季范先生抬起一只脚,踩在那些蚂蚁上碾了碾,又问:‘汉三,明白了没有?’你们老爷爷说明白了。季范先生说:‘罢了,你其实不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我们的老爷爷果真不明白季范先生的暗示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