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全是真的了!他们……吴昌全和七姐,原来早就……幸好,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从此,我绝不再思念他了!”
九姑娘咬紧嘴唇,飞快地朝前走去。她深为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感情冲动和单相思感到羞怯和懊悔。但是,此刻反倒又轻松了。她的爱情在这一瞬间死灭了,从此不再思念他。她将专心一意地去学习,去工作。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小齐同志在后面追赶着。“等一等,我还有句非常、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呀!”
“齐同志请转去吧,我要赶路呢!”她头也不回地跑过了柳溪河小桥。
小齐同志跑得直喘气,终于站住了,他扯开嗓子向河对岸喊道:“呃!许琴,你到了县上,就到我家去玩吧!我爸爸妈妈在家……呃,你记住街道门牌,我念给你听……”
许琴回头大声说:“我不听……”
九姑娘就这样暂时告别了家乡。当她离得远了以后,对于家乡的感情依然是浓烈的。秘密的单相思,由崇拜而生长起来的真正的爱恋,有时回想起来,仍然会心里隐隐发痛的!
四
荒凉的葫芦颈,不知沉睡了多少年代。在这个大雾茫茫的早晨,葫芦坝的庄稼人的队伍忽然开上来了。这是一支年轻的、欢乐的队伍,他们手上拿着上代祖先使用过的简单的农具,心里怀着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崇高理想,向葫芦颈的顽石开战了。
这是一场多么壮烈而又艰辛的战斗!没有挖掘机、推土机,以及电力爆破等新式装备,只有锄头、钢钎和肩膀。中国农村五十年代的集体化运动,和七十年代用锄头改造山河面貌的壮举,同样是世界农民运动史上的两页伟大的篇章。在勤奋、智慧、吃苦耐劳等方面,中国这支伟大的农民队伍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支劳动队伍相媲美。表面看去,他们开山挖河,改田造地,只是为了自己的吃穿,而历史地看,则正是他们这种辛勤的简单劳动,在丰富着人类的生活,支撑着祖国社会主义大厦。历史,应该写上这一笔。
许秀云在千千万万中国农民中间,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妇女。当她在这天清晨,参加到葫芦颈这支年轻的、欢乐的队伍中,挥动着锄头,从事建设新生活的艰辛劳动时,这个朴实、俊俏的农村少妇,并不计较过去的苦难,也没有沉湎于几度生死的悲痛,她心中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热烈向往和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她消瘦的脸上泛着红晕,淌着汗珠,像一朵风雨后迟迟开放的海棠。但这绝不像养花人放在阳台上的那种修整得过于娇嫩的花朵,而是只有在浓雾的早晨,行走在高高的崖畔上,才看得到的开放在石缝中的那种带露的鲜花,人们称她们叫野海棠。
中午收工的时候,社员们把锄头放在工地上,跑着回家吃午饭去了。长生娃和小长秀围着秀云,不让她回坝子上去。孩子们好高兴啊!他们邀请四娘到他们家去吃饭。她犹豫不定。
“你爹在家么?”她悄悄问长生娃。她觉得此刻在老金屋里遇见他,很有点难为情。
长生娃回答:“还没回家呢。一早进山去了。”“呵!”她跟随在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后面走着,心里又觉得歉然。她是多愿意见到他呀!今天在工地上,她在几百个面孔中没有见到金东水的面孔。她不知他到哪儿去了,又不好问人家。龙庆大队长挤着红肿的眼睛对她笑,向她表示祝贺,把她羞得什么似的。
金东水的小屋里冷冷清清的,还没有生火。本来就显得很挤的屋子,如今偏偏堆进许多的鸳篼、钢钎、炸药等物件,简直像个工地上的零乱混杂的物资仓库。谁见了都会皱起眉头来的。
四姑娘自从大姐去世以后,在抚养小长秀的日子里曾来过一两次,后来因为谣言,大姐夫将孩子从她手里抱走了,就再也没有进过这间小屋。今天走了进来,她此刻的感受很不寻常,好像经过艰苦的长途跋涉,从干旱的沙漠突然走进了一片水清月白、柳暗花明的绿洲。她觉得这又窄又挤又冷清的小屋,是非常宽敞,也是无比温暖的。
她动起手来,很快地把屋子里零乱的工具、杂物收拾得齐齐整整。长生娃在灶洞里生起了火。她对长生娃说:“带着长秀去耍吧,我来煮。”她说这话的神情,和天底下所有勤劳的母亲一样,对孩子充满了慈爱。
长生娃忧虑地告诉他四娘:他们现在住着的这间小屋,过两天就要拆掉了。新的河床正是该从这一段地面挖下去。而他们一家三口将搬到哪儿住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决定,但他爹对这件事好像并不怎样关心,一天到晚只忙着开河的事。
“是啊,搬到哪儿去住呢?”四姑娘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过这个明摆着的困难呢?但她却温和地笑着鼓励长生娃说: